陳硯山冷漠地收回目光,彷彿只是看到一隻被踩死的螻蟻。他側身,對身旁始終沉靜的蘇繡娘低聲道:“戲看完了,走吧。”
蘇繡娘微微頷首,目光平靜地掃過吐血昏厥、被眾人七手八腳抬起的沈鴻業,如同掃過一片汙穢的垃圾。
她隨著陳硯山的腳步,在眾人或驚懼、或複雜、或敬畏的目光注視下,從容不迫地穿過混亂的大廳,拿起門後掛著的斗篷,披上,推開厚重的門,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門外呼嘯的風雪之中。
風雪撲面而來,瞬間捲走了聽雨軒內那令人作嘔的血腥、酒氣和脂粉的混合氣味。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腑,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凜冽清醒。
陳硯山將蘇繡孃的大氅領子仔細掖好,動作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霸道。
蘇繡娘看著陳硯山那冷峻的側臉:“有沒有痛快點?”
陳硯山目光看向遠方,聲音帶著決絕:“這才剛開始,真正的債,還沒討。”
蘇繡娘不再言語,只是將手更深地探入他臂彎,隔著衣料,感受著那磐石般的力量和溫度。
風雪呼號,沈府後花園,沈鴻業被兩個家丁半托著往老庫方向趕,沒走一步都牽動著胸腔撕裂般的疼痛,卻依舊用盡力氣罵著駕著他的家丁:“走…走快點!沒用的東西!庫房……庫房要是真毀了……我……我扒了你們的皮!”
家丁們噤若寒蟬,低著頭,加快腳步。他們能感受到二爺身體裡散發出的那股瀕死的絕望和瘋狂,誰也不敢在這時觸他的黴頭。
繞過一座假山,沖天的火光和濃煙猛地撞入眼簾!空氣裡瀰漫著濃烈的焦糊味、木材燃燒的嗆人氣味,還有一種……若有若無的、冰冷的鐵鏽和機油混合的奇特味道。
老庫!那原本森嚴緊閉的厚重庫門,此刻如同被巨獸撕咬過一般,扭曲變形,洞開著!門板上佈滿了暴力撬砸留下的凹痕和劃痕。
庫房內,火光熊熊!幾根巨大的、燃燒著的梁木從高處斜斜塌陷下來,砸在地面散落的、被燒得焦黑的木箱殘骸上,火星四濺!
濃煙滾滾,不斷從門窗和屋頂的破洞中湧出,將整個庫房區域籠罩在一片末日般的景象中。
淒厲的銅鈴聲已經停了,但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那垂死掙扎般的餘音。十幾個灰頭土臉的家丁護院正手忙腳亂地用木桶、盆瓢從結了薄冰的荷花池裡舀水潑向火場,杯水車薪,反而激起更濃的黑煙和刺耳的“嗤嗤”聲。更多的人則是在廢墟中徒勞地翻找著,臉上寫滿了驚惶和茫然。
“我的貨……我的德械啊!”沈鴻業看到這如同地獄般的場景,最後一絲僥倖也被徹底碾碎!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猛地掙脫了架著他的家丁,像一頭被剜了心肝的肥豬,連滾帶爬地撲向那燃燒的庫房門口!
“二爺!危險!火還沒滅!”一個管事模樣的男人慌忙上前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