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著一件藍布衣裳,頭髮斑白,身形佝僂,顯然已經上了年紀。聽到腳步聲,他緩緩轉過頭,一雙略顯渾濁的眼眸中流露出幾分警覺。
看清楚老人的面容,夏青羅不禁驚叫出聲,“爺爺,怎麼是您?”
見是夏青羅,老爺子也感到吃驚,“青羅丫頭,這麼晚了,你怎麼會來這裡?”
夏青羅沒有回答他的話,只心疼地看著他,“你也知道晚了,卻不回家,而且你跟我保證過,不再在垃圾桶撿垃圾的。”
老爺子嘿嘿笑著,“現在的年輕人,不知道好歹。好好的東西,還能用,就敢往垃圾桶裡扔,簡直就是暴殄天物!我這不是廢物利用,不想浪費嗎?”
說著,趁夏青羅不注意,他悄悄地把手裡的物件扔在了地上。
翻了好幾個垃圾桶,才撿到這麼些寶貝,就這麼扔了,實在是太可惜了。
不過,表面上,他仍作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扯開了話題,“你還沒有告訴爺爺,這麼晚了,你咋來這裡呢。”
被胖嬸誣陷別有用心,意圖攀附高枝,她沒有傷心哭泣。
被父親用皮帶抽,她也倔犟地昂著頭,沒流下一滴眼淚。
此刻面對老爺子,她眼中的淚水卻無法抑制,簌簌地滑落下來。
“爺爺,我沒地方去,只能投奔您了。”
見夏青羅流淚,老爺子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唉,你別哭啊!你這一哭,把爺爺的心都哭亂了。到底發生啥事,你告訴爺爺啊。有爺爺在,你什麼都不用怕。”
當年,妻子帶著兒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他。
落實政策後,兒子曾回來看過他一次。只是,父子之間,似乎隔著一條深深的鴻溝。
多年未見,兒子跟他,已經變得疏離和冷漠。
他動了動嘴唇,想要說什麼,卻終究只能化作一聲沉重的嘆息。
兒子很快就離開了,從此,便再也沒出現過。
兒子生性涼薄,這次回來看他,估計也是衝著上頭對他的補貼來的,見他成天撿拉圾,不像是有錢人的樣子,又悻悻地走了。
他這一生,經歷坎坷,這點小事,倒也沒放在心上。
只是,偶爾想起,他還是整宿整宿地睡不著。
夏青羅以前在城裡上學,不時會來家裡陪他說話聊天,替他收拾一下屋子。他孤寂的心靈,總算得到了一些慰籍。
夏青羅去顧家做了保姆,來看他的時間便少了許多。偶爾來了,也是隻是因為顧硯池的身體狀況發生了變化,需要向他請教。
他心裡嘆息,仍不厭其煩地告訴夏青羅,接下來的針炙和理療方案應該作何調整。
兩人名為祖孫,實則師徒。只是,老爺子不許夏青羅在外提他的名頭,更不許她叫師父。所以,夏青羅仍叫他爺爺。
老爺子不缺錢,落實政策的時候,靠著國家補發了一大筆錢,足夠過上富足的生活。
只是,在農村這些年,過慣了苦日子,看到一些有用的物件,他便忍不住往家裡撿。
他深居簡出,不喜與人交往。
沒有人會把這個成天在垃圾堆裡撿垃圾的老頭子,跟當年名滿天下,懸壺濟世的名醫許大夫聯絡在一起。
他的四合院裡,長期堆滿了垃圾,連小偷都不願意光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