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噬萬界,你管這叫廢體?

第190章 留聲陣符

最讓方蕩得意的,是他花了半年時間創出的“留聲陣符”。這陣法由十二張符紙組成,每張符紙都能收集一種聲音:晨露滴落的清脆、孩童讀書的琅琅、老人講古的沙啞、花開的細微聲響、風吹過麥田的嗚咽……將十二符按年輪形狀排列,埋在老槐樹下,每年槐花盛開時,陣法便會自行啟動,將收集的聲音重新釋放出來,與槐花的香氣交織,形成一片流動的聲景。

他第一次試陣時,整個學院都沉浸在奇妙的聲響裡。盲眼小童聽到了花開的聲音,驚喜地拍手:“是春天在說話!”老藥農聽到了自己年輕時哼的歌謠,渾濁的眼睛裡泛起淚光。方蕩站在槐樹下,聽著符陣裡傳來趙樂在酒樓記賬的沙沙聲,聽著孩子們系在閣樓的彩紙槐花串晃動的輕響,忽然明白長樂先生說的“最好的機器是能讓孤獨發芽的東西”——他的符籙,從來不是冰冷的術法,而是承載著記憶與情感的容器,能讓那些散落的溫暖,重新匯聚成照亮人心的光。

秋分時,方蕩將“留聲陣符”的圖譜收入自己的符集。封面上,他畫了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樹幹上纏繞著十二道符紋,每道符紋的末端都開著一朵小小的花:有槐花的潔白,有杏花的粉潤,有蘭花的淡紫,有麥花的淺黃。樹下,一個小小的身影正踮著腳,將一張新的符紙貼在樹幹上,符紙上隱約可見“樂”字的輪廓。

他在扉頁寫下:“符者,非術也,乃情之跡,意之流,心之聲。萬物有靈,唯以真心待之,方知符紋裡,藏著整個春天。”

.冬雪初融時,方蕩在老槐樹下埋下了第十三張符紙。這張符紙是他特意為西廂房的孤寡老秀才準備的——老人前幾日咳得厲害,總唸叨著年輕時在江南聽過的評彈,說那絃音能潤喉。方蕩蹲在槐樹下,用指尖撫摸著新刻的符紋,這道符紋比其餘十二道更纖細,像根顫巍巍的琴絃,“若能把評彈的調子收進來,開春時您聽了,許是就不咳了。”

他不知道,此時西廂房的窗欞後,老秀才正隔著蒙著霜花的窗紙望著他。老人枯瘦的手指在膝頭打著拍子,那是評彈裡最經典的《玉蜻蜓》選段,年輕時他總愛唱給亡妻聽,後來嗓子壞了,就再沒開過口。

開春第一場雨落時,十二張符紙先有了動靜。埋在最深處的“晨露符”率先透出微光,方蕩夜裡路過槐樹林,聽見土裡傳來細碎的“滴答”聲,像無數顆露珠在符紙裡甦醒。他想起去年試陣時,盲眼小童阿明撲在槐樹幹上喊“春天在說話”,那時他才發現,阿明的指尖總在樹皮上輕輕摩挲,彷彿能透過觸感“看”到聲音的形狀。

雨水停了三日,槐花便綴滿了枝頭。方蕩剛把最後一道符鎖釦好,一陣風捲著花香掠過,十二道符紙突然同時亮起淡金色的光,在年輪狀的陣圖裡流轉成圈。最先飄出來的是“孩童讀書符”,卻不是去年那批學童的聲音——今年開春,學院來了個從邊關逃難的小姑娘,總愛躲在槐樹下背父親教的兵書,脆生生的嗓音裡帶著股子金戈鐵馬的硬朗,竟與去年的琅琅書聲融在了一起。

“是阿瑾!”有學童指著樹下拍手。小姑娘紅了臉,往樹後縮了縮,手裡還攥著半截被雨水泡軟的木炭,地上寫著“保家衛國”四個字。方蕩看著她被符陣的光暈染成金色的發頂,忽然明白“留聲陣符”最奇妙的地方:它收集的從不是固定的聲音,而是每個春天裡新生長的故事。

老秀才被藥童攙扶著來槐樹下時,“評彈符”剛好啟動。起初只是隱約的三絃聲,像隔著層薄霧,漸漸地,一個溫婉的女聲隨著花香漫出來,唱的正是《玉蜻蜓》裡的“庵堂認母”。老秀才猛地直起腰,渾濁的眼睛瞪得發亮,喉結上下滾動著,竟跟著哼出了調。藥童驚得張大了嘴——他伺候老人三年,從沒聽過他發出這般清亮的聲音。

“是……是素雲的嗓子。”老人抓住方蕩的衣袖,指節捏得發白,“我妻當年在蘇州巷口唱評彈,就這調門。你這符……竟能把故人的聲音找回來?”方蕩搖搖頭,又點點頭:“符紙記不住人,是您心裡的念想記著。它不過是幫您把念想哼成了聲。”

說話間,“老人講古符”也醒了。這次傳出的不是學院裡的故事,而是個帶著關外口音的沙啞嗓音,講的是雪夜殺虎的壯舉。方蕩轉頭看見槐樹下站著個披蓑衣的獵戶,正紅著眼眶抹臉。獵戶是今早來學院賣獸皮的,說自己爹去年冬天沒熬過嚴寒,臨終前還在講年輕時殺虎的事,“沒想到……這樹竟把我爹的聲音收去了。”

符陣裡的聲音越來越密,像條奔湧的河。“花開符”裡混進了新的動靜,去年是桃花梨花的淺吟,今年卻多了種帶刺的銳響——後山的野薔薇被學童們挪到了槐樹林,此刻正憋著勁抽芽,符紙把那細微的刺尖破苞聲也收了進來。方蕩想起趙樂,那丫頭去年秋天嫁去了鄰鎮,臨走前在槐樹下埋了壇桃花酒,說“等明年花開聲和酒香纏在一起,就是我回來看你們了”。

他正想著,“酒樓記賬符”突然飄出陣算盤聲,比去年趙樂的沙沙聲更急促,還夾著個陌生的男聲:“三斤醬肉、兩罈女兒紅,記在方先生賬上!”是趙樂的丈夫,今早剛騎馬送來書信,說趙樂懷了身孕,總唸叨著學院的槐花。方蕩摸了摸鼻子,眼眶有些發熱,原來這符陣連牽掛都能收進來,再借著花香送還。

暮色降臨時,方蕩在槐樹下發現了個小小的布包。開啟一看,是阿明用紅線串起的十二顆槐花瓣,每顆花瓣上都用針扎著小孔,拼成了歪歪扭扭的“謝”字。盲眼小童不知何時站在身後,手裡舉著片沾著露水的葉子:“方先生,我把露水落在葉子上的聲音錄下來了,能放進你的符裡嗎?明年春天,我想讓爹孃聽聽,這裡的露水和家裡的一樣響。”

方蕩接過那片葉子,指尖觸到阿明掌心的薄繭——這孩子總愛摸各種能發聲的東西,石磨的轉動、竹籃的晃動、甚至是風吹過窗欞的縫隙。他忽然想起長樂先生說過的“孤獨發芽”,或許阿明的指尖早就“看”到了聲音的模樣,那些被符陣收集的聲響,對這孩子來說,本就是能觸控到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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