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看著陽臺角落那一盆梔子花,那是她走後,他無意間從花市帶回來的。
只是枝幹細瘦,總也養不旺。
他曾問園藝師。
“是不是它不適合這裡?”
對方回他說。
“有時候,不是環境不對,是照顧得不夠細!”
他沒再追問。
因為這話太像他了。
舊金山。
江雲熙坐在小鎮那塊空地上,面前是攤開的畫紙,畫板上已經勾勒出一半的遠山輪廓。
她沒帶耳機,周圍是山鳥間或的啼鳴聲,和風吹過樹枝的沙沙響動。
她的筆一點點下去,線條柔和,沒有急躁的起伏,就像她現在的心境。
畫著畫著,她忽然停了筆。
有人走到她身後,是鎮上的一個女孩,抱著本子看著她的畫,眼裡閃著光。
“江老師,你能教我畫風嗎?”
她點點頭,笑著把身邊的凳子讓出來。
“坐這兒!”
女孩坐下,看著她畫的山、樹、影子,忍不住問。
“你是不是以前畫過很多悲傷的東西?”
江雲熙一愣。
“你的畫線條都帶一點點……難過!”
女孩認真地說。
“可它又不像那種會哭出來的難過,就像是……誰不說話了!”
她沒說話。
只是停了幾秒,然後輕輕笑了。
“你說得挺對!”
“那現在呢?”女孩問。
“你現在還難過嗎?”
她抬頭,看了一眼天邊落下的光影,那是春日尾巴里最明亮的一段顏色。
“已經不那麼容易難過了!”
她說。
“那你會畫快樂的東西嗎?”
她望著那女孩,半晌才道。
“我正在試!”
她的聲音不大,卻像是一道微光,從長久沉沉的水面,慢慢浮了上來。
那一刻她忽然知道—不是她不再有疼痛,而是她終於學會了不再順著那條疼一直走下去。
她開始知道,痛可以留著,但不必日日翻看。
那天回家時,天邊落了霞光,遠山被染得一片柔粉。
她走在林間,手裡握著那張剛畫完的畫,背後是枝葉輕響,腳下是春泥鬆軟的觸感。
她沒有抬頭去看天,只是順著那條她已經走熟的路,一步步地,走回屬於她自己的生活。
那是一條沒有人牽引的路,但她已經不怕一個人走。
因為她知道—她已經不再原地。
夜裡風大,吹得院子裡那棵木槿樹輕輕作響,枝葉在窗上畫出斑駁的影子,像是夢裡不肯散去的舊影。
江雲熙坐在窗前,手裡握著一隻沒有點燃的蠟燭,指尖一寸寸描著燭身上的紋路,那是去年冬天唐浩傑送她的手工蠟燭,說是從市集挑來的,香味淡,留得久。
她沒捨得點,只是一直留在了書桌抽屜裡。
今天翻找畫筆時不小心看到了,才拿出來,又鬼使神差地捧在手裡坐了許久。
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也許什麼都不等。
只是有時候,安靜得久了,人就會想起一些聲音,想起某個夜晚,一個人從外面回來,身上還帶著雨氣,她接過他手裡的傘,問。
“你怎麼淋雨了?”
他說。
“外面車多,沒搶到車!”
她看著他襯衫上那片溼痕,沒再多問,轉身去廚房煮薑湯。
後來那把傘一直放在門口,直到她搬離那個地方,也沒有帶走。
而現在,窗外的雨聲不大,卻淋得她心頭有些溼。
她將蠟燭放回抽屜,又將剛才畫完的一張風景素描夾進畫冊,動作很輕,生怕驚動了屋內這層難得的安靜。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