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頭喝了一口茶,眼裡有一點笑,卻也藏著一點難以言明的感激。
她沒有再說什麼。
可唐浩傑知道,她是在試著鬆開那些壓在她心裡的結。
她在告訴他,她願意讓他靠近。
哪怕只是一點點。
哪怕現在還不能說“我已經準備好”。
但這已經是她走出那段陰影的一個真正的開始。
午後她收到一封郵件,是顧承硯的助理發來的。
內容不長,只有一句話。
“顧總希望能與您見一面,僅此一次,如您不願,今後他將不再打擾!”
她看了很久,沒有點開附件。
那是顧承硯親手寫的一封信。
沒有郵件正文,沒有多餘解釋,只有一個檔案。
她沒有點開。
也沒有刪除。
她只是坐在那裡,捧著茶杯,窗外的風吹動簾子,一如過往那麼輕。
唐浩傑推門進來時,她抬頭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只是將那封郵件轉發給了他。
“你決定見?”
她搖頭。
“我只是想你知道!”
“好!”
他沒有再說別的。
她知道他明白她的意思。
她不是在猶豫是否見面,而是在給自己最後一次機會—去真正結束。
那天夜裡,她一個人在陽臺坐了很久。
院子裡的風輕輕穿過樹梢,天色慢慢變深,星光隱隱浮現。
她仰起頭,望著那片夜空,心裡忽然就很安靜。
她對自己說:
如果明天醒來我還是不想見他,那我就真的,徹底不見了。
我已經盡力了。
他也來晚了。
這次,不是原諒。
是放過。
放過他,也放過自己。
第二天清晨,天色剛泛出魚肚白,江雲熙便醒了。
窗外的風很輕,帶著一點山林早春的溼冷氣息,吹得窗紗微微揚起,像水面盪開的漣漪。
她沒有立刻起身,只是靜靜地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出神。
她記不清自己昨晚到底有沒有睡好,夢境很淺,也很亂,好像在回放一部聲音被消了的舊電影,畫面閃爍,情緒沉默,所有對白都被抽離,剩下的只是一些模糊的剪影—熟悉的街口、熟悉的轉身、熟悉的那句她始終沒有聽見的“對不起”。
她合上眼,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起身。
客廳裡一切如常。
唐浩傑已經出門,桌上放著他留下的字條和一瓶剛泡好的紅.豆薏米水。
“今天陽光好,記得畫室通風!”
她盯著那幾行字看了一會兒,然後笑了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落在木地板上,斑駁而柔和。
她走到畫架前,鋪開昨天未完的畫稿。
那幅海景她已經畫了五天,卻始終沒有填上那最後一道光線—日落前,海平線上方,那一束掠過雲層的金色,彷彿在等她一個決定。
她站在畫前,指尖懸著畫筆,卻遲遲沒有落下。
她知道自己在等一個念頭。
那道光,是留給她的出口。
她曾經說,畫是用來治癒的。
可這幅畫,卻像一個遲遲無法閉合的結,一旦完成,就意味著她要承認,那些故事,真的結束了。
她閉了閉眼,終於提筆,將那一抹金色輕輕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