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浩傑還未起。
她在小便籤上寫了幾行字,壓在茶杯邊緣。
“我去山下畫室,有事你打我電話!”
放好東西,她換了件灰藍色長裙,拿了畫板,背起工具包,穿上淺棕色便鞋。
走出門時,風吹在臉上,有些涼。
她沒有戴帽子,風從她額邊拂過,捲起幾縷碎髮,她也不去理。
她只是在這一路上,安靜地走著,腳步踩在石板路上,發出很輕的聲響。
山路依舊寂靜。
春天的氣息已經浸透了整個林子,草木間浮著一層微甜的香。
她腳步很慢,像是怕打擾了這安靜的時光,又像是在等待某個她自己都說不清的念頭。
她走到畫室門口時,門還未開。
她取出備用鑰匙,推門進去,一陣略冷的空氣撲面而來。
她沒有立刻畫畫,而是坐在窗邊的長椅上,手裡捧著剛泡好的茶水,看著晨光一點點落進窗格,將房間的影子拉得斜長。
她的指尖在杯壁上來回摩挲,眼神有些空。
她忽然想到以前他們剛結婚那一年,冬天也這樣冷。
顧承硯起得早,煮了一鍋粥,端進臥室時不小心灑了一點在地毯上,忙著要她別下床,說怕她踩著滑。
她當時窩在被子裡笑他。
“你什麼時候也學會照顧人了?”
他說。
“因為我得讓你知道,嫁我,是可以放心的!”
她那時信了。
可後來,那句“你可以放心”,卻成了她一遍遍說服自己的理由。
她不是不想忘。
只是人一旦動了情,記憶這件事就成了失控的事。
她又想起幾天前,收到那封信的時刻。
顧承硯的字,她一眼就認得。
那封信寫得很平靜,沒有激烈的情緒,也沒有眼淚與乞求。
他說他記得她所有的好,說他不是來求原諒的,只是想讓她知道,那些她以為他忘了的,其實他都記著。
她那天沒哭。
也沒有覺得心動。
只是覺得—太晚了。
她不是不曾等過一句“我還記得你”。
她只是沒想到,那句話來時,她已經不需要了。
她起身,將杯子放在一邊,攤開畫板,鋪好紙,調好顏色,一筆一筆畫下今天的第一幅作品。
她畫的是山下的湖泊。
那是她常常路過的地方,每日晨光照在湖面上,水波起伏,倒映著天空與枝葉。
她畫得極慢,每一道水紋都像是畫在心上的線。
畫完時,她靠在椅背上歇了一會兒,望著畫紙上的那一汪湖,忽然就笑了。
那一笑很輕,卻有一點釋然。
而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京北。
顧承硯站在會議室的窗前,手中握著一杯冷掉的咖啡。
他已經很久沒有喝熱的東西了。
他總是在忘記時間。
秘書在身後彙報著某個專案的最新進展,聲音平穩,但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窗外街道上車水馬龍,一如往常。
可他眼裡,卻像什麼都不剩。
夏知薇推門進來時,他回過頭,淡淡地掃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