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
不是她沒看見明媚的顏色,而是她不敢再用太亮的調子。
她怕太亮了之後,會顯得自己內心的灰色更明顯。
那種落差,有時候比純粹的暗還要刺眼。
她放下筆,靠在椅背上,閉了閉眼。
風從窗縫裡鑽進來,掠過她額前散落的髮絲,帶著一點被雨洗過的冷意,讓她下意識地拉了拉披在肩上的薄毯。
“你太瘦了!”
唐浩傑曾經說。
“風一吹就散架的樣子!”
她那時笑,說。
“我不是紙做的!”
可她自己知道,她並沒有比一張紙結實多少。
很多時候她撐著的,只是骨子裡的那點自尊。
她太習慣了什麼都自己扛。
從前是為了不讓顧承硯擔心。
後來,是不想再讓自己失望。
她不止一次地在深夜想過,如果她也能像別人那樣,撒個嬌,鬧個情緒,也許就不會走到今天。
可她學不會。
她的溫柔總是沉默的,她的委屈也總是藏得很深。
她怕太多情緒讓人煩,也怕太多需要讓人逃。
她一直以為,愛是剋制,是懂分寸,是不添麻煩。
可後來她才明白,她以為的“好”,在他眼裡,只是理所當然。
窗外的天色漸暗,烏雲又開始緩慢聚集。
她起身關了窗,取了外套準備離開畫室。
門口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是唐浩傑。
他拿著一個紙袋,站在門邊,望著她神色如常地問。
“要下雨了,還留得住畫板嗎?”
“都收好了!”
她淡聲道。
他將紙袋遞給她。
“甜豆糕,你昨天說想吃的!”
她接過,輕聲“謝謝”,然後轉身走到畫室內,將那袋甜點放在桌上,一一拆開包裹,掰下一塊送進嘴裡,咀嚼的動作緩慢而安靜。
“太甜了!”
她皺了皺眉。
“你忘了我不喜歡太甜的!”
“不是忘了!”
他語氣平靜。
“是老闆說最後一批了,不買就沒了!”
她垂下眼簾,沒有說話,只是把剩下的糕重新包好放回紙袋裡。
他沒有多問,也沒有多說,只站在窗邊,看著外頭慢慢落下的雨。
屋子一時間靜得只剩下雨點砸在玻璃上的聲音。
“浩傑!”
她忽然開口。
“如果有一天我說我想回京北……你會覺得我動搖了嗎?”
他看向她,眼神沒有波瀾,只是慢慢搖頭。
“不會!”
“那你會阻止我嗎?”
“不會!”
“為什麼?”
他看了她一眼,淡聲道。
“因為你已經不是那個會為了誰放棄自己的人了!”
她垂在身側的手指輕輕顫了顫,卻笑了。
“你知道嗎,我昨天夢見他!”
唐浩傑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聽。
“夢裡他還是那個模樣,穿著深灰色西裝,站在書房門口,手裡拿著我畫的那幅狐狸!”
她說。
“他說他看懂了!”
她頓了頓。
“可我沒有理他!”
“然後呢?”
“然後我醒了!”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