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過,手指輕輕貼著杯壁,眼神仍落在窗外。
“我剛才畫了一扇門。”
她忽然開口。
“嗯。”
“沒畫裡面的東西。”
“你不想畫,還是不知道該畫什麼?”
“都有。”
她聲音低了些。
“有時候我覺得,我這人就是一扇門。”
“怎麼說?”
“我想開啟自己,但我也怕門一開,裡面是空的。”
唐浩傑沒有立刻回答,只靜靜地看著她,然後輕輕地說。
“可你不是空的。”
她低下頭,輕輕笑了一聲。
“你又怎麼知道?”
“我見過你照顧人的樣子,見過你為一幅畫挑燈熬夜,也見過你在小朋友摔倒時第一個衝過去。”
“這些都不是空的。”
她抿了一口水,沒有再說話。
她知道他不是為了安慰她才這麼說。
他是真的相信。
只是她還沒有辦法自己相信而已。
夜色越發深了。
她靠在沙發上,抱著熱水杯,慢慢地把呼吸調勻。
“浩傑。”
她忽然輕聲叫他。
“嗯?”
“你會一直在嗎?”
他看著她,眼神極靜。
“我不會走的。”
她垂下眼睫,手指緩緩收緊了杯身,良久才輕輕應了一聲。
“好。”
這一聲輕得像雨落,卻讓他聽得格外清楚。
他知道,這不是承諾,不是接受,也不是靠近。
只是她在這漫長的修復之路上,終於在某一個片段裡,願意讓他並肩走一段。
而與此同時,在京北。
顧承硯坐在辦公室,看著桌上一份檔案發了很久的呆。
檔案是夏知薇送來的,是一份專案合作的初步計劃書,可他翻了幾頁之後,腦子卻始終空著。
他的思緒不知為何總繞著一個聲音—那天他翻出江雲熙留下的那本舊筆記本時,在某一頁夾層裡掉出來一張便利貼。
那是她寫給他的。
“你如果太忙,也沒關係。
只是我等你回來的時候,別讓我等太久。”
他那天沒有哭。
他只是坐在書房的地板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張紙他貼回了原位,像是貼回了一段時間裡被他弄丟的心事。
他不想問自己“如果她還在,會不會不一樣”。
因為他知道,她不會回來了。
她已經在另一個世界裡活得足夠平靜,足夠獨立,也足夠堅定。
他只是偶爾會在某個靜夜裡,在城市的角落,悄悄地,把她曾經說過的、笑過的、哭過的片段撿起來,一一擺好,像是鋪在心口的一盞盞燈。
他不奢望這些燈能照亮她的歸途。
他只是希望,她在的那個世界,有足夠的光。
哪怕不是他給的。
也夠她走得安穩。
顧承硯翻著手裡的那張便利貼,指尖緩緩摩挲著那幾行潦草卻極熟悉的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