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江雲熙是什麼時候寫的,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很多個“你別讓我等太久”的夜裡都偷偷寫了又撕,撕了又寫。
最後這一張,才被她藏在筆記本里的一頁某個沒人再會翻到的角落。
她沒有給他寄出這張紙。
她只是悄悄留在那裡,像是在和過去的自己說一句悄悄話,也像是在和他做一次最後的嘗試。
可他沒有發現,直到她人已離開。
他看著這張紙許久,最後將它放回那一頁的夾層,輕輕合上那本筆記本,動作極輕,像是怕驚動一隻早已睡去的蝴蝶。
外頭天色漸暗,京北的春天總是來得慢,三月裡仍有寒風從街頭的高樓間穿過,吹得車窗玻璃一陣陣輕響。
他靠在椅背上,閉著眼,想起那個冬天的晚上,江雲熙發燒到三十九度,臉頰通紅,卻還撐著坐在沙發邊,替他翻譯那一份臨時改動的合同。
他那時候忙著跟客戶通話,半小時後結束,回頭看到她還坐在那裡,才輕描淡寫地說了句。
“你怎麼還沒睡?”
她笑了笑,說。
“等你用完我就去躺下。”
他沒有多問,只說了一句“明天早點睡”,就進了書房。
那一夜,他睡得很沉。
而她,在客廳裡燒了一整晚,最後靠著沙發扶手睡著,第二天嗓子都啞了。
他記得嗎?
記得。
只是他當時不覺得那是什麼“錯”。
他從來都以為,愛一個人,不需要在這些小事上反覆確認。
可現在他明白了,她的失望就是在這些“小事”裡慢慢堆起來的。
不是某一次爭吵,不是某一次忘記紀念日,不是某一件具體的事,而是那些他以為“沒關係”的瞬間,加起來,成了一整片她離開的理由。
她不是突然離開的。
她只是累了太久,心冷了太久。
夜色落下來時,舊金山的街道亮起了第一盞街燈。
江雲熙站在廚房,手裡擰著一塊溼布,擦拭著檯面。
屋裡很靜,窗外偶爾傳來風吹過樹梢的聲音,像是時間在牆外流淌,輕緩卻不容抗拒。
唐浩傑在書房處理一個遠端專案,沒開燈,只靠著螢幕的光在看檔案。
他沒有戴眼鏡,眼角有些疲倦的紅,可他還是一頁一頁翻完了那份文稿,只為明天能替一位即將失明的少年順利申請到輔助資源。
江雲熙不知道他每晚要花多久去做這些事,她只知道,他從來不會在她面前表現出任何“忙”。
他總在她需要說話的時候聽著,在她安靜的時候也陪著,不問緣由,不催進度。
她擦完檯面後走到客廳,開啟臺燈,低頭整理了茶几上的素描本。
其中一頁翻得有些皺,她攤開它,看到自己前幾天畫的那一扇半掩的木門。
畫紙邊緣寫了一句話,她當時寫下的時候沒多想,現在卻看得心口微微一緊。
“不是每一扇門都要開啟,也不是每一段路都該原路返回。”
她坐在沙發邊,抬頭看著那盞黃燈,忽然覺得眼角有些澀。
她沒有哭,只是靜靜坐著,像是在等那一段快要漲滿的情緒慢慢退潮。
良久,她起身走去書房。
唐浩傑聽見她的腳步聲,抬頭望過來,目光平和溫柔。
“工作結束了嗎?”她聲音輕輕的。
“剛好。”
他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
“你怎麼來了?”
“想找你聊聊天。”
“好。”
他微微一笑。
“正好,我也想休息一下。”
她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雙手握著膝蓋,像是某種遲疑之後終於鼓起勇氣的姿態。
“浩傑,你覺得一個人什麼時候才算真正放下了過去?”
他沉吟片刻,說。
“不是不想了,也不是不再痛了,而是……就算想起,也不再需要掙扎。”
“你做得到嗎?”
“曾經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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