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那張他們曾坐過的桌子前,點了一杯黑咖啡,苦得發澀。
陽光灑在桌上,他忽然想,如果她現在坐在對面,會不會依舊笑著責怪他“喝這種東西不怕胃壞掉”。
可她不在了。
她的世界已經沒有他的位置。
他能做的,只是偶爾回到舊地,用自己還剩的記憶,坐一會兒她坐過的椅子,喝一口她從前不喜歡的咖啡。
然後,在陽光落下的那一瞬,說一句:
“我很好!”
哪怕只是對自己。
哪怕,根本沒人相信。
他將咖啡喝完,杯底殘餘的苦澀卻在舌根蔓延許久。
陽光在桌面上漸漸爬滿,他看著窗外人來人往的街道,神色始終淡淡的,像是在等待什麼,又像早就知道什麼都不會來了。
他本沒打算來這裡,甚至這座書店早已不是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可今天清晨,他坐在車裡,一連看了幾個小時的空白日程表,最終卻還是把車開到了這裡。
像是被某種習慣牽著走,又像是心裡某一塊柔.軟的角落,被悄無聲息地觸動。
他記得這裡的每一個細節。
她坐靠窗的位置,總愛把椅子拖近陽光多一點;她點書時喜歡用指尖輕輕滑過書脊,每次手指停住,他就知道那是她想看的;她喝熱可可時喜歡放一塊黑巧克力進去,說那樣喝起來會有層次。
他以為這只是她的小習慣。
可這些被他忽視的小事,在她走後,一點點成了他日子裡的鈍痛。
他走出書店時,陽光正好,街道被洗得明亮又安靜。
他走得不快,像是在刻意延長這段空白時間。
他知道一旦回到公司,就又是會議、報表、決策、應酬,一切忙碌得沒有縫隙。
可在這之前,他只想安安靜靜地,跟她曾經停留過的記憶待一會兒。
車子停在城市南邊的一條小巷口。
他沒有下車,只靠在駕駛座上,望著巷子深處那家老舊的雜貨鋪。
那裡曾是她最愛的小店。
她喜歡那家店裡那些老式瓷器,茶罐、花瓶、調色盤,每一個都沾滿煙火氣和舊時光的痕跡。
她總說。
“這些東西,看一眼就覺得生活很真實!”
而他當時,總笑她多愁善感。
他那時候只覺得她安靜、文藝、不吵不鬧,是個適合娶回家的女人。
可他從未真正走進她的心裡,從未知道她對“真實”的渴望,是因為她的日子太多時候都要靠自己穩住,太多情緒要獨自壓下去。
而他,成了她必須應對的那部分風浪。
江雲熙買完花,在街邊坐了一會兒。
太陽已經完全露了臉,春日的光穿過樹影,灑在她膝上,暖得剛剛好。
她手邊放著花束和麵包袋,風吹過時,紙袋輕輕響了一聲,她下意識低頭扶了下。
身邊經過的行人投來幾道或好奇或欣賞的目光,但她都沒看過去,只是靜靜坐著。
她今天沒有畫畫,也沒有翻書。
她只是單純地享受陽光。
那種“在光底下坐一會兒,什麼都不用想”的狀態,曾經對她來說,是奢侈的。
過去在京北,她的生活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滿了“任務感”。
作為妻子、作為助理、作為合夥人,她要記得顧承硯的每一個會議安排、飲食口味、社交忌諱,還要兼顧家裡的一切—水電賬單、保姆休假、家中老人突發的不適、節日的採買計劃……
他從不覺得這是她的“工作”。
他覺得這些是“分內事”。
她曾對他開玩笑說。
“我是不是你另一個秘書?”
他沒抬頭,只輕輕“嗯”了一聲,說。
“但你比秘書貼心!”
她當時笑了,也沒再說什麼。
現在回想起來,那種笑,其實是一種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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