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頁,他寫著:
“雲熙,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再看見這本日記。
如果哪一天你回來,也許你會想知道,在你走後,我過得怎麼樣!”
他寫了很多很多,寫他開始一個人吃飯、一個人下班回家、一個人對著電視發呆,寫他夢裡夢到她笑,夢到她哭,夢到她站在醫院門口眼神冰冷地看著他。
他寫了三十七頁,每一頁都在重複那句話:
“對不起!”
可他知道,那句話再多,也抵不過一次錯的選擇。
而她已經不需要聽他說了。
她需要的,是一個安靜的世界。
一個沒有他攪動、沒有他打擾、沒有過去破碎聲音的生活。
她已經有了。
他只是還沒有習慣而已。
舊金山午後的陽光透過雲層,落在江雲熙家花園的柵欄上。
她拿著噴壺給花澆水,一手扶著花盆邊,一手慢慢控制水量。
她的眉眼微垂,神情專注,整個人被陽光包裹著,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平和。
屋裡響起鋼琴聲,是唐浩傑放的曲子。
她一聽就知道,是她曾說過喜歡的一首。
她走進去,在客廳沙發邊坐下。
陽光從她肩膀滑下去,一縷一縷落在地板上。
她忽然覺得,這樣的日子,其實很好。
不驚喜,也不波瀾,但她知道明天還是會這樣,不會突然塌下來,也不會再有人說走就走。
她閉上眼,靠著沙發背,低聲說了一句誰也聽不見的話:
“我真的不再等他了!”
這一次,她不再自欺。
也不再回頭。
三月下旬的舊金山,春意初顯。
山林深處的枝椏已抽出新綠,街道兩旁的海棠也漸次盛開,花瓣落在石板路上,被風捲著,像一場輕而緩的雨。
江雲熙近來睡得越來越沉。
她不再像過去那樣在凌晨三點驚醒,也不再整夜輾轉反側。
夢境依舊偶有出現,但再也不是那些混亂的場景,不是醫院的走廊,不是他背影遠去的畫面,也不是她獨自坐在昏黃燈下等他歸來的夜晚。
她開始夢見一些寧靜的場景。
夢見自己坐在湖邊畫畫,夢見小鎮上的孩子們圍著她笑鬧,夢見一棵老樹在風中輕輕搖晃,陽光透過樹葉打在她的畫紙上,一寸一寸地鋪開暖意。
她醒來的時候,心口是柔.軟的。
不像以前,一睜眼就是沉重和空落,像從懸崖上跌下來,找不到著陸點。
唐浩傑站在廚房裡,替她熱牛奶。
他換上了新的圍裙,是她前些日子笑著送給他的,上面印著一隻卡通狐狸,耳朵豎得老高,目光圓圓的。
“你還真穿啊?”她記得那天自己笑著問他。
“你送的,我當然穿!”
他答得理所當然。
她沒再調侃,只是轉身回了房間,但那一刻,她心底確實被某種說不上來的溫度輕輕觸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