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窗外那架鞦韆讓她微微愣神。
那是在錢塘郡時,她不過隨口提了句\"好想蕩在鞦韆上看月亮\",沒想到他卻上了心。
西落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他的側臉鍍上一層溫柔的金邊。他微微俯身與浦哥兒說話時,玉冠上的絲絛垂落肩頭,那專注的眉眼與記憶中傾聽她絮語時的模樣分毫不差。
景春熙忽然覺得喉頭髮緊——原來那些她以為隨風而散的細語,都被他一一拾起,精心收藏,最終化作這滿院看得見摸得著的溫柔。
鞦韆架上的金銀絲線在風中輕晃,折射出細碎光芒,恰似她此刻心頭翻湧的萬千情愫,既酸且甜,竟教人指尖發顫。
“姐姐快來看,閣樓上也能看到湖景呢!”忽然聽聞高處傳來靈兒的叫喚聲,景春熙往上看去。
胥子澤這才對景春熙說,“上去看看吧?上面給熙兒佈置了一間臥房,不過只能夏日裡小憩。冬日寒冷,上面地龍不能觸及,還是要睡底樓。”
“姐姐都沒注意呢,你們倒是上來了。”景春熙撩起裙襬往上走,一面跟上面的人說,完全沒注意,有人在後面小心護著。
“啊!湖中心的廊坊是不是我們上次說話的地方?”站在遊廊上往外看,那邊風景多好,除了寬闊的湖面,那座廊坊最是引人注目。
可不正是胥子澤第一次帶她來靖親王府時,和靈兒一起遊玩過的地方嗎?當時玲兒帶著她到後院來消食,就走到了這水上的遊廊上。
“可不正是嗎?那時正值晚上,這邊的燈籠全都點上了,燈火照在湖水裡如夢如幻的,甚是好看。當時姐姐還說,要是能住在這邊的院子就好了。”
“確實,夏日裡涼風習習,還能看到滿池的魚火,好幸福啊!”景春熙張開雙臂,讓紗裙輕輕揚起,閉上眼睛,感受著那份愜意。
看到他家丫頭那放鬆肆意的神情,自己加建這層樓的目的達到,胥子澤鬆了口氣,居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轉過隔壁院子,還沒進門浦哥兒就跳了起來。他腰間玉佩因這突然的動作揚起又落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少年清俊的面容因激動而微微泛紅,額前幾縷碎髮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孝康哥哥為什麼沒給取名?真是...”浦哥兒張了張嘴,那雙與景春熙極為相似的杏眼裡滿是委屈。
他忽然詞窮,覺得無論\"重色輕友\"或是“厚此薄彼、情有偏鍾、寵辱異分...”好像都不恰當。
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餘一聲不甘的輕哼。
“你這個日後的蓉恩伯,這麼沒有擔當?還用孝康哥哥來費腦筋?”胥子澤負手而立,玄色錦袍上的暗紋在陽光下若隱若現。他眉梢微挑,嘴角噙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這幾句搶白讓浦哥兒無言以對,少年抿著唇,默默然往裡衝,靴底踏在青石板上發出悶響。
“那裡面呢?難道也用我來做不成?”他站在院中環顧四周,聲音裡帶著幾分委屈。
這小院比姐姐的院子還要大上不少,雖說看得出修繕過的痕跡,卻沒有用心改動過。廊柱上的漆色略顯陳舊,院中花木也僅是尋常品種,跟那邊的花團錦簇沒有一絲雷同。
浦哥兒心裡憤憤不平,袖中的手悄悄攥成了拳。但表現出來只是有點不高興,他低著頭快步走過正堂和旁邊兩間主屋,多寶閣空蕩蕩的,裡面傢俱少得可憐。
出來時,他一句話都不說,只盯著自己鞋尖上繡著的竹葉紋,唇線抿得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