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刺鼻的氣味……還是不對。”
黎明前的寒意尚未完全散去,林琛的臨時住所裡卻瀰漫著一股古怪的、混合了草藥焦糊和某種不明物質的刺鼻味道。
他皺著眉,揮散眼前嫋嫋升起的淡黃色煙霧,盯著面前粗陶罐裡那灘顏色詭異的粘稠液體,低聲自語。
地面上散落著各種曬乾或新鮮的草藥,還有幾個打碎的瓦罐,殘留著深淺不一的藥漬,昭示著主人一夜的忙碌與失敗。
窗外天光漸亮,映照著他佈滿血絲的雙眼和略顯蒼白的臉頰。距離“符語者”所說的西市波斯邸之約,只剩下一天多一點的時間。
韋良,太醫署醫正,鬼市的人,殺害陳五的兇手。這個名字如同跗骨之蛆,提醒著他迫在眉睫的危險和必須揭開的真相。狄仁傑的態度曖昧不明,那句“從長計議”更像是將他推開,讓他獨自面對這未知的深淵。
靠人不如靠己。他試圖利用“符語者”留下的“屍蟄香”殘缺資訊,結合自己貧乏的現代化學知識和唐代有限的材料,配置一些能夠防身或製造混亂的東西。
然而,理論與實踐之間隔著難以逾越的鴻溝。幾次嘗試都以失敗告終,不是藥效微弱,就是產生了意想不到的、甚至可能對自己有害的反應。
他煩躁地將陶罐推到一邊,目光落在胸口。那面陰陽魚骨鏡安安靜靜地貼在肌膚上,冰涼的觸感似乎比平時更加明顯。
符語者的警告再次迴響耳邊——“它會帶來災禍”。這面帶他穿越時空的鏡子,沉寂了許久,難道真的與鬼市的陰謀,與即將到來的危險有關?
就在他思緒紛亂之際,胸口的骨鏡猛地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震動,如同活物的心跳。林琛一怔,下意識地伸手按住。
這鏡子……到底是什麼?它似乎對某些東西產生了反應,是對他剛才失敗的藥劑,還是對他即將面對的危險?林琛心中疑竇叢生,卻無從索解。
時間不等人。他強迫自己收斂心神,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眼前的困境。
既然複雜的藥劑行不通,那就只能選擇最簡單粗暴的方式。他找出之前磨好的短刃,仔細檢查了鋒口,又將一些從長安藥鋪能輕易買到的、具有強烈刺激性的草藥碾成粉末——比如茱萸粉、石灰粉,還有一些曬乾的、辣度極高的胡椒。雖然簡陋,但關鍵時刻或許能爭取到一線生機。
別有用意?林琛無法確定,但他知道自己必須去。這不僅是服從命令,更是他唯一能以“合法”身份接近並勘察波斯邸地形的機會。
換上漿洗得有些發白的大理寺吏服,將短刃和藥粉包妥帖地藏在腰間和靴內,林琛推門而出。清晨的長安城已經甦醒,坊間的喧囂隔著坊牆隱隱傳來。他快步走向西市,心中卻在急速盤算著。
西市,大唐乃至世界最繁華的國際貿易中心。一百二十行,商鋪邸店林立,來自世界各地的商人云集於此。波斯邸更是其中最熱鬧、也最魚龍混雜的區域之一。白日裡人潮湧動,喧囂震天;夜晚則燈火闌珊,暗流湧動。符語者選擇那裡作為接頭地點,絕非偶然。
踏入西市,一股濃郁的、混雜著香料、皮革、牲口以及各種食物的奇異氣味撲面而來。耳邊充斥著南腔北調的吆喝聲、討價還價聲,以及各種聽不懂的胡語。穿著各色服飾、膚色各異的商人、夥計、雜役、腳伕川流不息,構成了一幅生機勃勃卻又暗藏混亂的畫卷。
林琛穿行在擁擠的人群中,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四周。
他刻意放慢腳步,一邊尋找著報案的波斯商人,一邊暗中觀察著通往波斯邸深處的各個巷口。這裡的建築風格明顯帶有異域色彩,高大的院牆,雕花的門窗,狹窄而曲折的巷道如同迷宮,光線在層疊的屋簷間變得晦暗不明。確實是個適合秘密接頭,也適合設下埋伏的地方。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一陣喧鬧吸引了他的注意。幾名穿著大理寺差役服飾的人正圍在一處掛著波斯風格掛毯的店鋪門口,維持著秩序,將看熱鬧的人群隔開。店鋪的招牌上用漢字和扭曲的波斯文寫著“薩珊珍寶”,顯然是一家經營珠寶玉器的商鋪。
“林仵作,您來了。”一名眼尖的差役看到林琛,連忙上前行禮,“就是這裡,兩個波斯商人因為一顆紅寶石起了爭執,動了刀子,一個傷重,另一個被我們暫時扣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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