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觸及石板的一瞬,整座演武場的地脈似被無形之力引動。
石板縫隙間的微塵驟然騰昇,卻在離地三尺處詭異地凝滯懸浮,聚成一道渾圓的塵環。
更奇的是,無數塵粒並非靜止,而是遵循著某種玄奧無比的軌跡,緩緩流轉,如同在演繹天地初開的至理。
張小凡身形陡轉,刀勢隨之一變——“攪海!”方才還緩緩流淌的塵環驟然加速!呼嘯著化作一道急速旋轉的滔天漩渦,席捲整個場地!
刀光在塵浪中明滅閃爍,如驚鴻乍現,似潛龍匿淵,每一記劈砍都銳利得撕裂空氣,發出細微卻刺耳的爆鳴!
遠處偷窺的馬伕驚得手中草料跌落一地,渾然不覺。
一粒飛塵恰好飄入他大張的口中,竟讓他生出誤吞明珠的奇異錯覺。
最後一式“斬天”出手——張小凡身形並非疾衝,而是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緩緩拔地而起,彷彿在與整個蒼穹角力!
霸刀劃破薄霧,軌跡清晰如刻。
刀鋒所過之處,空氣竟如水波般盪漾開層層漣漪!
這一刀看似劈向虛無,實則霸道無匹的刀意已將周身三丈空間盡數鎖死!
收刀瞬間,張小凡的身形在空中凝滯了一剎!時間彷彿凝固——他左手揹負身後,右手持刀斜指大地,衣袂獵獵翻飛,宛如振翅欲搏擊長空的蒼鷹!
“鏘!”刀身歸鞘的清音響徹。
懸浮的黃塵驟然失去支撐,簌簌落下,在青石板上構成一個邊緣整齊如尺規丈量過的渾圓。
微風掠過,圓陣中的塵埃輕輕滾動,竟隱約勾勒出一幅流轉不息的陰陽太極圖!
張小凡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氣箭如矢,激射丈餘,將一片落葉洞穿!
他垂眸看向足下——青石板上那兩個淺淺的足印凹痕之中,竟有兩抹嫩綠的草芽倔強地破石而出,在晨光中舒展著生機。
遠處迴廊下,李淵看得目瞪口呆!
他瞪大的雙眼中映著晨光裡那個持刀卓立的身影,恍惚間,彷彿看到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亙古矗立、承接蒼穹的無名山嶽!
竇氏更是心神劇震,手中端著的醒酒湯碗險些脫手滑落。
這一刻,她終於真切地體會到了,為何丈夫每當提及這位結義兄長時,眼中總會不自覺地流露出近乎頂禮膜拜的光芒。
“好刀法!”李淵扶著朱漆廊柱揚聲讚道。
他身上只隨意披了件錦袍,顯然是從榻上掙扎而起,聲音尚帶宿醉的沙啞,但那滿眼的驚歎卻熾熱如火。
張小凡聞聲轉身,看見竇氏端著醒酒湯匆匆追來,略帶無奈地搖頭:“你這身子骨,可比當年差遠了。”
說著已大步流星走到李淵面前,蒲扇般的大手在他肩井穴上不輕不重地一拍。
“哎喲!”李淵痛撥出聲,卻感到一股溫煦暖流自肩頭洶湧而入,瞬間遊走四肢百骸,昨夜那沉甸甸的眩暈感頓時消散大半。
他正欲道謝,卻見張小凡一面運指如風替他梳理經絡活血,一面已從懷中掏出個青瓷小瓶。
“每日一粒,溫水送服。”張小凡手腕一抖,瓷瓶穩穩落入竇氏手中,釉面在晨光下流轉著溫潤的光澤,“連服七日,可調理肝經鬱結之氣。”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絲幾不可察的揶揄弧度,“下回再拼酒,至少能多撐半個時辰。”
竇氏噗嗤一笑,眉眼彎成了新月。
李淵則尷尬地撓了撓頭——這位在朝堂之上叱吒風雲的唐國公,此刻在兄長面前,竟像個被當場抓包、手足無措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