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廠公,吏部右侍郎魏學曾與禮部左侍郎王希烈一前一後進了武情伯府邸。”
張鯨眼底閃過一絲陰鷙,他夾了筷羊臉肉送進口中,細細品嚐中滋味,而後心滿意足的說道:“知道了,多撒些便衣出去,對高拱之前的門生故舊都要暗中盯緊。看看他們有無串連,每日做什麼事情說什麼話,都要記錄稟報,不可有半分差錯!”
張鯨能從一眾太監中脫穎而出從馮保手中搶過東廠督主職位,自然是個察言觀色,機靈的角兒。
他知道如今的皇帝對首輔張居正甚為親近,後者也是大權獨攬,然,朝中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湧動。
張鯨敏銳的察覺到,之所以會造成這樣的局面,除了一些朝臣對張居正陽奉陰違之外,就是高拱留下的一些餘黨以及國戚勳貴在其中暗暗推波助瀾。
所以他秉承著“既食君祿,當解君憂”的職責,最近這些日子暗中對國戚勳貴以及高拱餘黨是格外的關照。
等番子檔頭走後,張鯨起身走到窗前,他透過半開的支摘窗,隱隱望見武清伯府門前的石獅子,方才那兩頂轎子此刻像黑甲蟲般趴在暮色裡。
整整一個下午,京城各部衙門要緊官員像走馬燈似的在內閣進進出出。
京營發生械鬥,這可謂是自大明建國以來第一次發生這樣的惡性事件,此事不僅震驚朝野,更是讓各方有關此事兒的樞紐人員戰戰兢兢,生怕自己跟此事染上一丁半點的關係,然後百口莫辯,被朝廷問罪。
正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僅僅半日,這件事竟然傳遍了直隸省,之前有些官員就對張居正的胡椒折俸以及下發的考成法就頗有怨言,只是礙於張居正的威勢以及他的鐵血手腕,才敢怒不敢言。
眼下,發生這種事情,正合他們之心,有的官員跳至一邊等著看笑話;有的官員到處煽風點火,加大虛假宣傳,唯恐天下不亂;有的官員甚至直接上了奏本給皇帝,表面是問候此事,實則指桑罵槐,對張居正施壓。
面對這一團麻的局勢,處在中心樞紐的張居正恍惚又見隆慶二年先帝罷朝時,六科廊下那些如鴉群般竊竊私語的緋袍身影。如今他們藏在彈章後的冷笑,竟比殿外呼嘯的北風更砭人肌骨。
他雖然心情沉重,可內心卻異常冷靜,這麼多年來,自己一步步從翰林入閣到登頂內閣首輔,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
張居正本就是個絕頂聰明之人,他明白“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的道理,無論外面再怎麼亂,自己絕對不能亂,所以事發之後,他立馬讓書辦去請兵部尚書譚綸以及刑部尚書王之誥。
當次輔呂調陽領著兵部尚書譚論以及王之誥剛走進門,張居正直接開門見山急問道:“子理,兵部協領京營,你手底下有多少人參與了此事,你統計了嗎?”
譚綸,江西宜黃人,是嘉靖年間的進士,他也是一名軍事奇才,在抗倭中也是表現出色,和戚繼光齊名,他與張居正早年都是裕王府邸之人,因此兩人早早便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誼,在張居正擔任內閣次輔時也是分管軍事,所以張居正一登頂內閣首輔,立即提拔譚綸出任兵部堂官。
譚論雖是進士出身,但因為常年在戰場上,身上不僅沒有書生氣質,反而像武人一樣,身材魁梧,雖年近六十,仍身板硬朗,聲如洪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