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太后怎地來了?”朱翊鈞聞言眉頭一蹙,當京營械鬥的情報匯總在他那裡時,他就猜到了李太后要會來,畢竟這裡面還牽扯到了他的外公武清伯。
孫海見他神色微變,又補充道:“太后娘娘鳳輦已到了西苑門口,張公公在前頭引著路呢。”
殿角的銅漏滴答作響,朱翊鈞卻覺得那聲音像是擂在自己心口的鼓點。他迅速瞥了眼地上那團寫廢的“靜”字宣紙,忽然抬腳將它踢到案几底下,轉頭對張鯨道:“你先退下,從側門走,朕喊你來時你再來。”
張鯨如蒙大赦,剛要躬身退出,卻聽朱翊鈞又補了句:“魏學曾的事,朕等你三日後的密摺。”
這話像根無形的繩索,勒得張鯨脖頸一涼。他不敢多言,只深深叩首,倒退著隱入帷幔後的暗門。
張鯨前腳剛出西苑,李太后和張宏後腳就到了,兩下子剛好錯開。
自前兩月,朱翊鈞暫時搬居西苑,李太后只來了一次,平常有什麼事兒,都是朱翊鈞親自起駕慈寧宮向她稟告。
至於張宏,他雖然接了馮保的班兒,任了司禮監掌印太監,但他本身就是個老實的主,又無攬權謀私之心,每日只完成份內工作,在朱翊鈞面前跑逛的時間也不算多,名為內相,實和原來所任職位的存在感並無不同。
朱翊鈞整了整衣冠,快步走到殿門前。暮色中,太后的儀仗已至丹墀下,十六名提燈宮女將御道照得通明。
他注意到鳳輦旁跟著的張宏正彎腰說著什麼,而太后搭在扶手上的玉指正緩緩收攏。
萬壽宮一幫內侍自隨朱翊鈞搬居西苑,李太后她們也是未曾謀面,此刻見太后鳳駕來了,一個個也是屏息凝神慌忙跪在路邊接駕。
“兒子給母后請安。”朱翊鈞搶前兩步行禮,聲音裡刻意摻了三分雀躍,“這般時辰,母后怎的親自過來了?”
輦轎珠簾被宮女掀起,露出李太后那張保養得宜的臉。她今日未戴貴飾,只簡單綰了個攢珠髻,反倒襯得眉眼間那股凌厲愈發明顯:“皇帝近日忙於政務,娘只好自己走動走動。”
朱翊鈞聽出話裡的責備,忙伸手去扶:“母后折煞兒子了,有事傳喚一聲便是。兒正說忙完這兩天的事情,去慈寧宮拜見母后呢!”
李太后的手在他腕上輕輕一搭,指尖卻透著涼意:“也不知道皇帝在忙些什麼,張居正又教了你些什麼?”
話音剛落,朱翊鈞覷了覷李太后臉色,陰沉沉的甚是嚇人,再看身後的張宏也是面露一臉難色,朱翊鈞心裡不由緊張了起來。
說話間,三人已經走進殿裡,剛跨過殿門,李太后忽然駐足,目光掃過案几上那方尚未收起的青玉筆山,山形陡峭如劍,筆槽裡還斜擱著半截硃砂未淨的狼毫。
“我兒近來倒是勤勉。”李太后就近坐在了最中間那塊繡榻,朱翊鈞挨著她坐在一旁,張宏的距離不遠不近,恰到好處,自尋了一隻小矮凳坐下。
這時,萬壽宮的內侍端著茶盤輕聲慢步的走了進來,剛要沏茶照應,李太后眼風掃了過去,擺了擺手說道:“這裡沒你們的事兒了,都退下吧!”
最後內侍一個退出時,悄悄用門杆頂住了將合未合的殿門——留出一道透氣的縫。
支走了閒人,李太后看向朱翊鈞問道:“娘聽說近來朝局有些變化,向你打聽打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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