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記錄在案
“上報過,那你為何不速速下糧賑災?”
這時坐在右側的沈鯉再也忍不住,他好奇地問道。
陳源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拐了個彎說道:
“我本一區區七品縣丞,若非那位大人賞識,我又何德何能坐到四品知府?
我寒窗苦讀十年書,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這個道理自然是懂得的,起初山陽災發,我本想直接下發賑災糧,可那位大人卻要我慢幾天再發,我不得不聽命…”
陳源說這番話時雖然語氣平淡,波瀾不驚,但是話中提的那位大人,倒讓審問的三人一時都來了興趣。
海瑞蹙起眉頭,冷聲問道:“那位大人,姓甚名誰,說清楚!”
陳棟也停下筆,補充道:“陳源你最好如實交待,我們將來也好向陛下呈報,這意思你明白嗎?”
陳源突然仰天長嘯,冷笑了幾聲,頓時驚得外面兵士紛紛跑了進來,以為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海瑞揮了揮手,吩咐道:“這裡沒事兒,你們都退下吧!”
“時間太久,那位大人名字我忘了!”
沈鯉也冷笑道:“陳大人,我沒記錯的話,你是嘉靖三十二年的進士吧?”
陳源閉上雙眼,長吐了一口氣,回答道:“我有負聖人教誨。”
“那你也應該清楚,《大明律》載有明文,自己供認出來和我們查出來的,量刑結果可不一樣。”
“該說的我都說了!”陳源又閉上了眼睛。
沈鯉大怒,猛拍了一下驚堂木,喝道:“你一區區知府,面對聖諭,尚且如此猖狂,可想平日裡定無惡不作!”
陳源沉默不語。
海瑞這時開口說道:“陳知府,我念你是讀書人,所以才對你客客氣氣,但是你要想清楚了,你是要自己背罪還是如實交代,自己的背話,可會連累你的家人!”
陳源猛地睜開雙眼,臉抽搐了一下,痛苦的看向海瑞。
海瑞不為所動,繼續問道:“我再問你一遍,那位大人,姓甚名誰?”
陳源又沉默了。
“回話!”
“應天知府!”
“說清楚了!”
“應天知府孫一正!”
“是他向你下的命令,讓你給山陽的賑災糧延發幾天嗎?”
陳源小聲說道:“是的!”
“大聲點兒!”海瑞一拍驚堂木,氣勢立馬增了三分。
“是!”
陳源高高的回喊了一句。
海瑞又看向陳棟,輕輕點了點頭:“記錄在案!”
“你剛剛口口聲聲說,是孫一正提攜了你,那剛才問你,你為何說想不起來?”
海瑞這種打破砂鍋,問到底將陳源徹底問住了。
他將頭擰向一邊:“忘了就是忘了!”
海瑞目光像兩道閃電,直直射了過來:“可還有其他人?”
“沒有了!”
“記錄!”
“孫一正和金學曾可有過節?”
“這個,罪員不知道!”
“孫一正一個區區三品官員,怎麼能提拔你這麼多?”
陳源不想再與海瑞揪扯,他感覺要是再被問一會兒,一切就都被問出來了。
陳源閉上了雙眼,沉默不語。
海瑞一拍驚堂木,起身和陳源說道:“勞煩陳少卿將口供拿過來,讓他畫押。”
陳源剛畫完押,海瑞又朝外面喊道:“帶人犯糜鴻朗!”
片刻,糜鴻朗被帶了上來。
只見他昂著腦袋,全然一副不服的樣子。
沈鯉朝兩邊軍士喝道:“讓他跪下!”
兩邊軍士當即一人一腳踢向糜鴻朗膝蓋彎,後者立馬結結實實跪了下去。
糜鴻朗不滿道:“為何剛剛陳知府可以坐著答話,而我卻要站著?”
海瑞冷哼一聲,說道:“因為你不服朝廷的判決,既然不服陛下,那就跪著說話吧!”
糜鴻朗剛想起身,又被兩邊軍士使勁按住,他憋的滿臉通紅,嚷道:“胡說,這句話我沒說!”
海瑞沒有再理會他,而是直接問道:“七月二十四日,黃水南洩,殃及山陽縣,官民廬舍傾塌及人民淹溺,不可數計。你身為淮安同知可知道?”
“知道。”
“災發後,你們為何治理河道,越治越亂?”
糜鴻朗仰頭道:“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河道總督衙門。”
海瑞喝道:“林督頭治理河道時,可是跟你對接過工作,淮安府的民夫也是你手底下徵召的,你說你不知道?記錄在案。
糜鴻朗被問住了,這一切和自己與陳源演變的不一樣,轉瞬他又答道:“知道,但是上面讓我派人,我當然派人了!”
海瑞眼睛一閃,又問道:“這上面是誰?”
糜鴻朗又被問住了。
“大聲回話!”
海瑞語氣瞬間嚴厲了起來,再加上驚堂木,糜鴻朗被嚇了一跳。
“這誰負責,自然上面是誰?”
海瑞冷笑道:“那依你之言,上面就是南京守備太監崔超讓你派的了?記錄在案!”
海瑞未等糜鴻朗說話,繼續說道:“據查明,七月二十三洪水南洩,流經山陽,七月二十五日,河堤卻突然決口,流經板閘、平橋等地,導致整個山陽全在洪水之中,死亡百姓兩千餘人,今日我不審你,朝廷也會審你,你死有餘辜!”
海瑞突然說話聲音低了下來,雙眼迸出一絲兇狠,連帶著殺意都漫了出來。
沈鯉則起身喝問道:“你的後臺是誰?回話!”
糜鴻朗的手開始抖了起來,他低垂著腦袋。
“金學曾向淮安府求糧你知道嗎?”
“知道…”
“既然如此,你的後臺也就是孫一正了?是他命令的你決堤?記錄在案!”
糜鴻朗無力的點了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