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詩仙李太白,窮極一生也未能像大鵬一樣,展翅高飛,施展抱負,你與他之經歷也未必不相似!”
這首《臨路歌》是李白時日不多的絕筆詩,現在徐邦瑞再一次提起來,話中之意,自在其中。
李管家轉身過來,面朝徐邦瑞重重磕了一頭,說道:“請老爺保重身體!”
說完,李管家又磕了兩個,起身朝門外走去。
徐邦瑞怔怔看著他的背影,臉抽搐了一下,急忙喊道:“慢著!”
李管家止步,愣在了原地。
“鹽引今年賣出去了嗎?”
“正在賣!”
“收手吧,派幾個人去泰州、通州、淮安一趟將鹽倉的鹽燒了!”
“燒了?咱們今年還沒拿到銀子呢?”李管家說完,轉瞬明白了徐邦瑞的意思。
“小心駛得萬年船,虧一年的銀子不礙事!”
……
蘇州巡撫衙門。
梁夢龍與海瑞終於審完了孫一正,得到的資訊可太多了。
但當下之急就是巡查鹽倉,收集證據,海瑞朝梁夢龍拱手道:“梁部堂,兩淮有三個鹽課轉運分司,分別是泰州、淮安,通州。眼下上奏朝廷怕是來不及了,我本就是淮安巡撫,我現在就回去巡查淮安鹽倉!”
梁夢龍點頭應道:“剛峰兄且放心,將在外軍命有所不受,你且先去淮安巡查鹽倉,我這就整理下口供,上奏朝廷,請求徹查兩淮鹽課。”
海瑞剛要轉身離開,忽然又想起什麼來,補充道:“請部堂即刻下令,讓刑部尚書沈鯉,與大理寺少卿陳棟兩人分頭去泰州、通州巡查鹽倉,光一個地方還不夠,務必要做到三頭並進。”
不用海瑞說,這點兒道理梁夢龍也是懂得的,只查淮安一府的話,還不足以扳倒這些皇親國戚、超品大臣。
蘇州到淮安也就三百多里,南直隸大多都是平原之地,此刻海瑞從巡撫衙門挑了匹腳力好的快馬,從官道上直奔淮安而去。
隨行的還有幾百戚家軍精銳,領頭的則是戚鈺,今日狂風大作,一路上呼嘯的狂風像鞭子一下一下地在海瑞臉上抽打。
戚鈺知道海瑞是文官,怕他長途跋涉,身子骨有些吃不消,行至一半,曾請求讓海瑞休息一會兒再出發。
卻不料遭到海瑞嚴詞拒絕,言道:“現在就是在與時間賽跑,必須得出其不意,早一刻鐘到,就能多保一倉鹽,既然你們都不累,我又有何臉面休息?”
海瑞這一番風骨,直教這些身經百戰的戚家軍頓時欽佩不已,再也不敢小覷海瑞這個文官。
不知頂風走了多長時間,終於一行人來到了淮安。
“大家歇一會兒吧!喝點水,吃一點兒乾糧,一會兒還有正事兒要幹呢!”
眾兵士聽了戚鈺命令之後,翻身下馬,準備休整。
海瑞用路旁的冰湖水洗了把臉,提了下神,這時戚鈺走了過來,遞給海瑞一塊餅說道:“海大人,吃點兒東西吧!”
戚鈺以前最看不起的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可最近這段時間跟隨海瑞東來西往,才逐漸被海瑞徵服。
海瑞,文人的腦子,武人的身體!
“戚將軍,我們一會兒先去白駒鹽場,其餘的鹽場你也去派些人看守起來,沒有我的命令,一個人都不能放進去!”
白駒場為淮安府淮安分司10個淮北鹽場之一,地處裡下河下游,溝河縱橫,港汊交錯、交通甚是不便。
也正因為如此,海瑞才選擇先突擊白駒場,打它個出其不意。
海瑞一吩咐完,戚鈺立即按他的意思,將命令傳了下去。
安排完之後,幾十人來到渡口,乘了漁船悄悄向白駒場摸了過來。
此時的白駒場眾人則忙成了一團,早上他們接到了上面資訊,上面要他們將鹽倉的鹽全部燒掉。
但他們並沒有這樣做,在他們看來,這鹽倉裡裝的那不是鹽,那是白花花銀子!
只見一個刀疤臉,一身粗肉,再加一字赤黃眉,站到鹽袋堆上,凶神惡煞地喊道:“快,將這些鹽都搬到車上去!”
這時,另一個鷹頭雀腦的走了過來,說道:“韓冀,我們可是說好了,今日賣出去的鹽引,我六你四!”
喚作韓冀的是淮安轉運分司副判官,就是他私自決定將今日的鹽引再偷運些出去,再賣一筆銀子。
韓冀並不知道兩淮鹽倉虧空的事情已經敗露,他也不知道即將要發生什麼事情,只道是上頭的腦袋應該是被門擠了,才下了這道燒鹽的命令。
“你放心!我韓某豈是那種說話不算數之人?既然說好了給你六成,就一成也少不了。但是!前提必須把這些鹽全部賣掉!”
鷹頭雀腦那人見韓冀打保票,他也拍了拍胸脯保證道:“別的我不敢說,如今敢吞下這麼大的量人,整個淮安也只有我了吧?”
韓冀不置可否。
兩人正密議間,忽聽門外喊聲大作,剛要開門,又聽“咔嚓”一聲,白駒鹽場的門被人暴力砸開。
轉瞬衝進來一堆身著尋常百姓服裝,持刀的兵士,只因海瑞怕他們穿軍裝容易打草驚蛇,所以才作此決策。
韓冀不知是官府兵士,以為是綠營賊寇,不禁拔刀相向,大聲喝道:“哪裡來的賊寇,膽敢劫掠官署?”
話音剛落,只見戚鈺昂首闊步走了出來,高聲喊道:“受巡撫淮安,僉都御史海瑞海大人之命,巡查淮安諸鹽場!”
一聽海瑞大名,韓冀瞬間大驚失色,半月前海瑞巡駕淮安,他也有所耳聞,但是萬萬沒想到,此人會在今日出現,還是自己督管的鹽場。
“有何憑據?”
“這個就是憑據!”
這時,海瑞才從後面緩緩出來,將手中金黃色的卷軸緩緩展開。
“聖旨?”
雖說韓冀這輩子都沒見過聖旨,但沒見過豬跑,還沒吃過豬肉嗎!
當海瑞拿出聖旨,韓冀立馬傻眼,趕緊帶頭伏首下跪。
海瑞掃視了眼四周,見有十幾輛推車,上面都是裝滿了鹽,瞬間面色凝重了起來。
“誰是這裡主官,出來答話!”
“我就是!”
海瑞睨了一眼韓冀,冷聲問道:“這些推車裝滿鹽是要幹什麼?”
韓冀還未來得及說話,一旁的鷹頭雀腦卻驚叫一聲,拔腿就跑。
戚鈺見狀,趕緊抄起腰間寶刀,追了上去,捏著倒柄用力一砸。
鷹頭雀腦那人,登時暈倒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