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長途跋涉而來的徐師順軍,被這般無休止的騷擾折騰得更精力交瘁。
鄆城方面,徐圓朗得知漢軍僅行騷擾,並未大舉進攻,心下稍安,卻又疑慮重重,不知高曦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同樣是愈發不敢輕動,緊閉城門,時刻警惕而已。
休整一夜再加一個上午,至次日下午,漢軍士卒已恢復七八成體力。
高曦乃傳令,集諸將出營,再觀敵情。
眾人出了營,先到城外,登上一處緩坡,遙望城頭。
但見旌旗招展,守軍身影林立,戒備似乎森嚴,卻隱隱透出驚惶緊繃之氣。
隨後,眾人撥馬轉向城北,遠眺徐師順部。
見徐師順部的築營之地,選的是一個小湖邊上的高地,背靠湖泊,左右多泥淖沼澤。
營寨柵欄參差不齊,壕溝淺顯,很多地段僅以車輛、輜重臨時圍擋,卻是尚未築營得成。顯是這兩日的襲擾極大地拖延了其進度。營外猶可見漢騎往復遠射。營內齊軍士卒或坐或臥,無精打采,任漢騎遊射,即便望到遠處坡上出現的高曦等將,也只慌亂一陣,並無出擊跡象。
高曦察看良久,馬鞭指點,說道:“徐師順部被我軍襲擾至此,不敢出戰,城中亦無兵出,可見賊已怯戰,其氣已墮。我軍則休養已足,可再進戰矣!”
諸將等了一夜一日,在這期間,彭殺鬼等皆是數次親到城下、城北眺看,已是迫不及待,聞得高曦此言,無不大喜,搶著說話,問高曦底下怎麼進戰。
有的問先攻徐師順部麼?有的問先攻城麼?
彭殺鬼叫道:“大將軍,徐師順部疲敝已極,營壘簡陋,要不就先打徐師順營?”
高曦搖了搖頭,馬鞭遙指其營地,說道:“觀其營地,背湖低窪,雖犯兵家之忌,然我若攻之,對我軍也將不利。大軍難以展開,騎兵不便衝擊。若城中出援,反易受制。”
竇仁忠問道:“大將軍的意思是?”
“與其我勞師往攻徐師順營,不如迫其出來,方為上策。當下之計,可先佯攻城。”
彭殺鬼說道:“大將軍是欲攻其必救,逼其出援,野戰殲之?”
“正是如此。其若出援,我軍就先殲其部;其若龜縮不出,我軍就轉佯攻而為實攻城!”
眾將皆無異議。
便還營中,高曦與諸將詳細部署明日攻城序列、器械調配、以及預備阻擊徐師順部的伏兵等安排。諸將接下各自的任務,摩拳擦掌,各還本部準備。
夜幕降臨,漢軍營中火把通明。
造飯的炊煙、人聲馬嘶,交織在一起,瀰漫大戰前的緊張與興奮。
各種攻城器械,雲梯、撞車、巢車、拋石機等等,被逐一檢查。
與此同時,鄆城內,氣氛則甚是沉重。
徐圓朗得知漢營積極備戰,大有明日即行猛攻的跡象,憂心如焚。他遣死士縋城而出,前往徐師順營中,帶去親筆信,請徐師順明日漢軍若是攻城,定要出援,以解城防壓力。
徐師順接到書信,覽畢,面色不由低沉。望著營外黑暗中,打著火把、吹著唿哨,還在襲擾的漢軍遊騎,再回想這兩日不堪其擾的折磨,以及部下士卒惶惶不安、佈滿血絲的眼睛,他心中掙扎萬分。出援,風險極大;不出,鄆城若失,他也將跟著敗亡。
……
次日拂曉,晨霧瀰漫,溼氣侵衣。
漢軍營中戰鼓驟起,聲聲沉重,穿透霧靄。
一陣陣的鼓聲中,城西、城南的漢軍絡繹出營,分至城西、城南,在霧中列陣。
霧氣尚未盡散時,兩面城下的漢軍的陣型已然俱皆列就。
陣列森然,步、騎、弓、械各依其位,殺氣充盈。
高曦登臨中軍望樓,身邊和陣中諸將屏息凝神,等待進戰的命令。
鄆城西城,被鼓聲驚動的徐圓朗、劉復禮等守,早登上了西城樓。
遙見漸變得淡薄的霧靄流轉間,漢軍陣勢浩大,甲冑兵刃的寒光在灰白霧氣中隱約閃爍,雲梯等攻城器械如同蟄伏的巨獸,排列陣前。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徐圓朗面色發緊,一點不敢耽擱,趕緊對身邊親信下令:“再派人,面見徐總管,漢軍勢強,單憑我守軍之力,斷難久持,無論如何,請他必要出兵救援。”
親信領命,匆匆奔下城樓。
城西,漢軍陣中,望樓上,高曦抬起了右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這隻手上。
大戰,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