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曷是個勇將,性情勇猛,聞言精神大振,抱拳應道:“末將遵令,定不辱使命!”說罷,轉身大步出帳,帳簾被他帶起的風猛地掀開,灌入一股寒氣。
高曦再下令,令王憨兒,說道:“率你部弓弩手五百人,前往營北門兩側暗處埋伏,待賊靠近,聽俺號令,齊射火箭。”
王憨兒亦領命而去。
這兩道軍令,皆針對的是李開弼部。
彭殺鬼按捺不住,問道:“大將軍,城中及城南營之賊,何以應對?”
高曦令道:“引你本部精銳千人,從南門悄悄出營。切記,不可喧譁出聲,亦不可點火把。鄆城縣城在我營西側,城中賊兵若出,必定奔我營西門而來。你可繞至其後,待彼等靠近營門,便截斷其退路!”
彭殺鬼大喜,領命而出。
蕭繡問道:“大將軍,城南賊營又當如何對策?”
高曦凝視著城防圖,沉吟片刻,說道:“城南營的賊兵,應當不會來襲我主營。他們若是出營,目的不外二者。一是趁我主營遇襲混亂之際,襲擊我城南營;二是在我城南營與主營之間設伏,截擊我城南營趕來助我主營的援兵。應對這一路賊兵,可令元德昭、李留住等將嚴守營寨,以逸待勞。若賊襲攻,便以弓弩擊之。若賊在途中設伏,不可輕易出動,待天明或我主營對李開弼、城中賊展開反擊,賊兵蹤跡暴露後,再以騎兵襲之,可獲全勝。”
蕭繡深以為然。
高曦即傳令兵:“速往南營,將此令轉告元德昭、李留住、劉斛律、李破虜等城南兩營的將領。嚴令彼等,不得敲擊營門鼓召集兵馬,也不得點燃烽火,警戒事宜須悄然進行。”
——依照軍中操典,聞敵夜襲,常規的應對方法是擊營門鼓號,以集結部隊,一聲鼓,士卒披甲待命;二聲鼓,遊弈向事發地移動;三聲鼓,主力列陣出營;同時,在中軍帳旁的烽火臺舉火,向友軍示警。這時為起誘敵之效,高曦反其道而行,一切都在靜寂中部署。
帳下吏領命而去。
城西的漢軍共有兩營,對副營也需有所部署。
高曦繼續佈置,下達對城西副營的命令:“待聞我主營與敵軍交戰後,不必來援,可急襲李開弼本營。若能乘虛克之,斬首數百,記以中功,千級以上,以大功記之!”
又有一名帳下小吏,立即動身,趕往副營傳令。
諸項部署,在不到一刻時間內悉數下達,各項應變的安排已全部就緒。
乃是以應對李開弼部為次,抓住時機,爭取更大的反擊為主!
高曦目光炯炯,環視帳中餘將,又令吳道行、王小胡、田留安三將:“引本部兵馬,隨時準備接應各路。”再令竇仁忠,“率你本部騎,待城中賊出,我主營與之交戰後,即直奔鄆城城下,察看有無機會乘亂奪門。”
諸將轟然應諾,各自出帳,集合兵馬。
大帳之內,轉眼只剩高曦與蕭繡、張文煥等數人。
帳外又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仍是斥候前來稟報,果然已經探明來襲的李開弼部的情況:“總計不到千人,多為步卒,騎兵百餘人,扛著木板、長梯等攻城器械。”
蕭繡至此,已徹底放下心來,撫須笑道:“竟視我大營如無物,區區千眾,也敢來犯!”略頓了下,又說道,“大將軍,設伏徐師順未成,戰局本或將為僵持,卻徐圓朗劫營,誠是主動給轉機與我!今夜此戰,若能大將軍諸意圖實現,賊軍士氣必受重創,進而攻城,將易下矣!”
卻蕭繡說得一點不錯。
殲李開弼部不算要緊,可如果能如高曦所料,城中、城南敵營的守軍也都會出兵,而又都被漢軍殲滅、重創,並將李開弼營奪下,則至時,即使城門可能難以趁勢奪下,對漢軍言之,這卻也將會是一個極大的、緊要的轉折。漢軍士氣必隨之大振,而守軍則將因接連失利陷入混亂,士氣低迷,甚至可能導致指揮失序是一;制與受制之間,亦即戰場的主動權這塊兒,將會被漢軍掌控是二,相比兩者,後者更重要。則之後的漢軍攻城,確然是就將易於攻下了。
則便又說了,這是不是說,劉復禮所獻給徐圓朗的夜襲此計,大錯特錯?他這個徐圓朗的謀主,是不是太過輕敵?實際上,也不能這麼說。
劉復禮獻的夜襲此計,不能說是個壞計策,他獻計策的依據是沒問題的。關鍵的問題在於,劉復禮說到底不是軍伍出身,他對正規軍夜間築營的嚴密戒備瞭解不夠,對高曦的慎重也不夠了解,是故對漢營的夜間警戒之嚴密程度就估計不足。因做出了這一誤判,認為劫營可圖。
另則就是徐圓朗,他與劉復禮相似,對漢軍夜營的警戒能力同樣認知不足。
卻仍是如前所述,就像劉蘭成當年夜襲藏君相營一戰,他為何能領著一二十人,偽裝成是藏軍兵士,混入其營,又入夜後,只靠這一二十人便直搗其中軍大帳,而藏軍不但在事發前,未有任何察覺,且對隨後殺到的綦公順部主力,也是提前無有察覺?正便因徐圓朗、藏君相這等草莽豪帥,縱學得些軍陣皮毛,限於理解與實戰經驗的不足,總歸不得章法,流於表面。
自身既不得章法,對敵人的正規軍作戰手段,自然也就缺乏足夠的深知與戒備了。由是,就一個敢出主意,一個敢採用,便如蕭繡所說,將戰場的轉機,就如此地主動送到了漢軍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