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從大業十二年開始

第615章 程知節突營陷陣

“程知節?”

此數騎倉急稟道:“大將軍,正是程知節!突襲我營,轅門已失!”

陳敬兒營中諸將,聞得北營擾亂,這時皆已趕到中軍帥帳。

一個將詫異說道:“程知節?”聲音不由得提高几分,“大王檄令中分明說,程知節正隨賈潤甫攻打封丘,怎會現身此處?”這將名叫郭循,本屈突通部降將,現任陳敬兒軍車騎將軍。

左一軍總管李恭,出聲說道:“或有一種可能,攻封丘的程知節,是假的!”

此言一出,郭循不再言語,這幾乎是唯一的解釋了。

一個不到二十的年輕吏員急趨上前,急切說道:“大將軍,僕素聞阿父言,程知節當世萬人敵也,北營危殆,須當速援周文舉將軍!”

說話的乃是李善道從子李良。改制後,他有志軍旅,便在陳敬兒軍中出任參軍。

陳敬兒端坐主位,身披鐵甲,外罩戎袍,面沉如水,手指在案几邊緣輕輕敲擊,目光投向帳外夜空。帳外呼嘯的寒風捲過營寨,吹得旗幟獵獵作響,夾雜傳來北邊隱隱的殺伐聲。

他考慮稍頃,說道:“若程知節是假的,攻封丘的賈潤甫怕也是假的,則今夜突襲周文舉營的敵兵,十之八九就是賈潤甫、程知節兩部。夜黑如墨,敵情不明。程知節驍勇,賈潤甫多謀,焉知此非誘我出援,設伏待我之策?不可貿然出援!”思慮定下,下令說道,“諸將聽令!”

郭循、李恭等將俱躬身肅立。

“各歸本部,嚴束部曲,不得擅動。但有異動,立斬不赦!各營寨門緊閉,加強守備,弓弩上弦,多備火把,斥候倍出,謹防敵趁亂襲我本營。無我令箭,一兵一卒不得出營!”

軍令如山。諸將雖心繫北營,也知陳敬兒所慮在理,當下肅然領命,魚貫而出。

步履匆匆,鐵甲葉片的摩擦聲在這靜夜裡,北營隱約殺聲的背景下,顯得格外清晰。

待諸將離去,陳敬兒目光落在帳中渾身浴血、滿面驚惶的這幾個周文舉營信使身上,語氣沉緩卻不容置喙,令道:“爾等速回,尋到周將軍。傳吾將令,若敵已突入營中,情勢難挽,不必死守,尋隙突圍而出,保全士卒為上。”

這幾騎聞言,面面相覷,但軍令當前,見陳敬兒決意已定,不肯發兵相救,嘴唇翕動了幾下,終究不敢再言,只得抱拳應道:“遵令!”轉身衝出帳外,翻身上馬,沒入沉沉的夜色之中。

陳敬兒又喚過親兵:“即刻傳令城南營李將軍:緊閉營門,只守不戰。敵若來攻,憑堅拒守,擊退即可,萬勿出營追擊!”親兵領命疾去。

帳內只剩陳敬兒與李良。

李良年輕的面龐繃得緊緊的,嘴唇抿成一條線,眼中焦慮幾乎要溢位來。

北營方向傳來的喊殺聲越來越大。

夜空中,從帳中就可望到,北邊已被火光映得通紅。

陳敬兒起身,步出大帳。

寒風撲面,帶著遠方飄來的煙氣。

他登上營牆,手扶冰冷的垛口,先是極力向營外周邊無邊無際的漆黑夜色中眺望。除了近處被火把照亮的營牆輪廓和西邊十餘里外開封城頭微弱的燈火,目力所及,唯有無邊無際的墨色,深不可測。他側耳細聽,北邊的殺聲、己方營寨因緊張傳下的命令而略顯嘈雜的腳步聲、甲冑碰撞聲以外,城南李公逸營雖也有喧雜傳來,卻並不混亂,應是尚能維持秩序。

陳敬兒略微放下了點心。

他最終將目光投向城北。火光沖天而起,將半邊夜幕燒得赤紅,殺伐之聲如洶湧的潮水,一波高過一波,隨風入耳。熊熊烈焰映在他的眸子裡,跳躍不定,如同他此刻深藏於心的不安。

寒風吹動他頜下鬚髯,袍角獵獵作響,他如磐石般,凝立不動。

大王兵書中有教,將為軍膽,遇到大事當靜氣,以安穩軍心!

……

周文舉的主營,已化作一片修羅屠場。

程知節的將旗在營門外朔風中狂舞。

卻是夜襲周文舉營的,的確是程知節部。他先以勇士十餘,藉著夜色,悄悄攀上營牆,奪下轅門,放下吊橋,之後親率精騎突入營中。

營內,千餘跟從程知節殺入營中的魏騎,在密集的帳篷間馳騁衝突。

騎士手中的長槊、橫刀藉著馬勢,每一次揮砍突刺,都帶起蓬蓬滾燙的血雨。更有魏騎手持火把,四處投擲,引燃帳篷、糧草、車輛。火借風勢,迅速蔓延,將營盤切割成一片片火海。

“殺!”程知節一馬當先,長槊過處,血花飛濺。

他身後的騎兵呼喝如雷,馬蹄踐踏著倒伏的屍體和散落的兵器,將混亂推向極致。

倉促應戰的周營士卒,大部分計程車卒剛從睡夢中驚醒,有的甚至赤身露體,倉皇奔走,尋找兵刃或主官。有的被戰馬撞倒踐踏;有的在混亂中被自己人衝散踩傷。有的胡亂披著衣甲,嘶吼著結陣抵抗,卻被洶湧的馬魏騎沖垮。火光熊熊,帳篷燃燒發出噼啪爆響,濃煙滾滾,遮蔽了視線。兵士找不到隊率、校尉,軍官的呼喝被淹沒在魏騎的喊殺與周兵垂死的哀嚎中。屍體橫七豎八,傷者在地上痛苦翻滾,火勢藉著風勢蔓延,將絕望映照得無處遁形。

程知節目標明確,直撲中軍大帳。

他驅馬衝殺,槊下無一合之將,亂馬交槍中,殺開血路,轉眼間,殺到中軍帳前。

帳外,代表主將身份的“左侯衛將軍周”字大旗仍在夜風中飄蕩,然而大帳之內,空無一人,只有翻倒的案几和散落的文書。

程知節勒住戰馬,坐騎人立而起,發出長嘶。

他橫槊立馬,虯髯上沾著幾點暗紅的血漬,瞧了眼空帳,罵道:“這賊廝,逃得倒快!”

環顧營中亂像,他將視線投向城北與城東結合處,那片火光照耀邊緣、更顯幽深的暗影地帶。

……

深邃的暗影之中,確如陳敬兒所料,埋伏著數千魏軍步卒。

伏兵的主將也正是賈潤甫。

他按劍立於一處土坡上,目光如隼,緊緊盯著開封城南方向陳敬兒大營的動靜。

然而,除了營牆上加強戒備的火把和綽約可見的巡弋人影,營門緊閉,毫無出援跡象。

“陳敬兒,卻能沉得住氣。”賈潤甫低語,帶著遺憾。

誘陳敬兒出援,半道伏擊的算盤落了空。他望了望周文舉主營的火光和越來越激烈的戰鬥聲響,果斷下令:“伏兵既無所用,不必再藏。傳令,增援程將軍,徹底打垮周文舉!”

數千魏軍步卒從暗影中列隊而出,刀槍如林,迅疾地撲向已成火海的周文舉主營。

生力軍的加入,擊潰了周營殘兵最後一點抵抗意志。周文舉主營連同附近一座副營,完全被魏軍攻陷。魏軍大肆砍殺焚燒,直至當第一縷晨曦掙扎著刺破東方的雲層時,方才收兵。

雖經一夜廝殺,這支魏軍是舊日張須陀帳下的精銳,撤退之際,卻有章法。賈潤甫、程知節等的將旗在晨光中依次移動,步卒現撤,騎兵收攏兩翼,並及斷後,緩緩向南邊退去。

陳敬兒一夜未眠,在營牆上凝望已久。

此刻天色放亮,視野開闊。他極目遠眺,將撤退魏軍的規模、佇列盡收眼底。這支魏兵步騎計約四五千數,魏軍撤退的路徑開闊,兩側地形一覽無餘,並無大隊伏兵的跡象。

再向開封城頭望去,今夜這支魏軍的突襲,定是城中的羅士信不知。與陳敬兒擔心夜深,不能辨別敵人相同,羅士信亦應是顧慮連日守城之下,守卒已然不足,故再聞得城外亂後,未有出城夾擊。直到方下,開封的城門也還是閉著,沒有開城門出擊的跡象。

“郭將軍、高將軍。”陳敬兒收回視線,說道。

早已等候在旁的諸將中,郭循與另一將上前,應道:“末將在!”

這另一將是個熟人,不是別人,即是本竇建德部將的高士興。高士興頗擅騎射,組建衛軍時,李善道將他撥到了陳敬兒帳下,與郭循等一併統帶騎兵,聽候差遣。

“賊已疲敝退兵,伏兵亦無。你兩人率本部精騎追躡其後,挫其銳氣,不可令其從容退走!”

“諾!”憋了一夜火的郭循精神一振,與高士興抱拳應諾,大步奔下營牆。

號角長鳴,營門洞開。

郭循、高士興各引騎一二百,衝出營門,過了吊橋,沿著官道追去。

晨光微熹,塵土飛揚,兩將一左一右,策馬疾馳,直逼魏軍後隊。

魏軍後隊步卒聞得身後蹄聲震天,並未慌亂,在軍官呼喝下加速前行。斷後的騎兵,迅速調整隊型。只見“驃騎將軍程”字的騎旗飛快地向後移動,百十騎在程知節的旗號下返身迎來。

程知節催馬揚槊,當先而奔,他衣甲染血,厲聲喝道:“程知節在此!鼠輩敢來送死!”

覷定追來左邊敵騎“車騎將軍郭”的騎旗,好個程知節,拍馬急赴,殺散郭循部的前鋒十餘騎,徑取郭循。程知節馬快如電,槊出如龍。郭循舉槊格擋,程知節的槊鋒已貫其肩胛,血濺三尺。郭循慘呼墜馬。左右親兵死戰搶護,這才將他救回,負之而走。

程知節追之不及,將圍上來的郭循部騎再度殺散,轉顧右邊的高士興部騎隊。

浴血重鎧,毫不在意,驅馬復進,改向高士興將旗殺去!高隊騎兵忙上前阻攔,其數雖眾,如何是他對手?皆不能擋其鋒銳,人馬辟易,勢如裂帛。須臾而已,即被他突至旗下!高士興見他甲冑盡赤,突進如風,大呼如雷,這般兇悍,肝膽俱裂,不敢交鋒,撥馬後撤。

郭循負傷,高士興遁走,兩部騎兵士氣大沮,紛紛撥馬後退。

程知節率騎追擊,追到營前護城河外,營牆上弓弩齊發,方才止下追擊,從容不迫地還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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