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輕人,曾經或許連飯都吃不飽,如今卻成了這片土地最鋒利的刀。
李良看著他們操練的身影,眼中閃過一絲欣慰。
“里長,這就是你想看到的,新一代最純粹的旗幟,如今就在這片苦寒之地。”
彼時軍營旁仍是火光明亮,高聲宣讀的聲響不斷傳來,李良緩緩走過去,站在人群之外。
這裡是公審現場,也是刑場。
風捲著血腥氣,吹過人群,一個個貴族被押上斷頭臺,紅袍軍軍官高聲宣讀罪名。
“強佔民田,逼死農奴鄉親!”
“私設水稅,盤剝百姓!”
刀光閃過,頭顱滾落。
百姓們站在臺下,沒有歡呼,沒有怒罵,只是沉默地看著。
他們的眼神很複雜,有快意,有恍惚,還有一絲說不清的茫然。
原來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爺,脖子斷了也會流血。
原來他們的命,和牛羊也沒什麼不同。
可若是沒有紅袍軍,沒有那位里長,他們能過上這樣的日子?
這一刻,許多百姓沉默著,眼底愈發明亮。
李良帶著將士們在此地駐紮了十幾日,頒佈了政令之後,還要繼續奔赴下一處,現在紅袍軍攻伐的速度越來越快,烏思藏的貴族就快要撐不住了。
臨走前,李良想去看一看這裡的田野。
晨曦灑在田野上,李良站在田埂邊,遠遠望著那些佝僂著背的農奴,他們的眼神裡仍帶著畏懼與遲疑,像是習慣了黑暗的人,突然被陽光刺得睜不開眼。
一個月前,這些農奴連抬頭看人的勇氣都沒有。
他們世代為奴,早已習慣了跪著活,即便紅袍軍來了,他們也只是縮在角落裡,不敢信,不敢動,生怕這又是一場短暫的夢,就像從前那些中原官兵一樣,裝模作樣地喊幾句為民做主,轉身便與貴族老爺們把酒言歡。
但李良不一樣。
他蹲在田裡,親手抓起一把土,和那些農奴一樣,搓捻著土質,討論哪塊地適合種青稞,哪塊地該休耕輪作。
他伸手握住一個老農奴粗糙的手,那雙手佈滿裂口和老繭,像是乾枯的樹皮,老農奴嚇得一哆嗦,差點跪下,卻被李良穩穩扶住。
“老伯,這地以後是你們的。”
李良的聲音很輕,卻像錘子一樣砸進農奴們的心裡。
“紅袍軍不走,里長的話,永遠算數。”
李良知道,烏思藏的百姓被欺壓得太久,久到連自己都忘了怎麼站著活,他們信神佛,信貴族,信命運,卻唯獨不信自己能翻身。
所以,他必須讓他們先信一個人,魏昶君。
“里長說過,天下百姓都是鄉親。”
他站在村口的高臺上,聲音堅定。
“你們的苦,他都知道,你們的恨,他都記得。”
農奴們仰著頭,眼神從茫然到震動,再到一絲微弱的光亮。
他們或許不懂什麼平等,但他們知道,這個中原來的將軍,是真的把他們當人看。
話音落下,李良騎馬走出村子,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嘈雜。
他回頭,看見那些農奴追了出來,笨拙地揮舞著手臂,結結巴巴地喊著。
“里長……千秋萬代!”
他們的聲音並不整齊,甚至有些滑稽,可李良的眼眶卻猛地一熱。
他知道,這些農奴可能連千秋萬代是什麼意思都不太明白,但他們用最樸實的語言,表達著最深的感激。
風吹過田野,李良抬手揮了揮,嘴角揚起,眼底卻有些模糊。
他們終於敢喊出來了。
他們終於,敢信了。
他們信的,是里長,是紅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