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王旗的威名,沒有嶽豹的悍勇,甚至不如吳三桂、張獻忠這些降將那般引人注目。
但他有一點,是許多人比不了的。
他是從最底層,一刀一槍殺上來的。
十年前的蒙陰之戰,他是第一個掄起鐵鎬砸向監工的少年。
五年前的江南剿匪,他帶著一百多名紅袍新兵,端了十八個土匪寨子。
去年的西域之戰,他更是單騎衝陣,一刀劈了負隅頑抗的部落酋長。
他不是世家子弟,不是降將出身,甚至沒讀過幾本兵書。
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什麼叫欺壓,什麼叫反抗。
傳令的夜不收翻身上馬,朝著軍營疾馳而去。
夜風呼嘯,火把的光在黑暗中拉出一道長長的尾跡。
而此時的李良,正在營帳裡磨刀,刀是普通的制式軍刀,刃口卻磨得雪亮,他聽著帳外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嘴角微微揚起。
他知道,自己又能為里長和那些熾烈的理想去腳踏實地了。
李良踏入書房時,腳步微微一頓。
這是他第一次踏入魏昶君的書房,以往這等軍議,都是王旗、嶽豹、陳鐵唳這些大將才有資格列席。
如今,他這個從礦工一路殺上來的小卒,竟也能站在這裡。
燭火映照下,魏昶君的面容沉靜如鐵,案几上攤開的烏思藏輿圖血跡斑駁。
“坐。”
魏昶君的聲音很淡,卻讓李良心頭一緊,他挺直腰背坐下,雙手按在膝上,指節微微發白。
魏昶君指尖點向輿圖。
“北部已定,南部殘敵困獸猶鬥。”
“但真正的戰場不在刀兵。”
他抬起眼,目光如炬。
“在人心。”
李良屏息聽著,魏昶君的聲音一字一句砸進耳中。
“烏思藏的農奴,跪了千百年。”
“紅袍軍給他們分了田,醫了病,可他們夜裡仍會夢見貴族的鞭子。”
“為什麼?”
魏昶君突然將一本冊子推到他面前,那是本烏思藏農奴的口述錄,字字血淚。
“老爺說,我們生來就是賤骨頭......”
“教派裡的老爺講,今生受苦,來世才能享福......”
李良的拳頭猛地攥緊,沒人比這個一點點從最底層廝殺出來的人更明白這些糊弄人的東西有多可恨。
魏昶君的聲音陡然轉冷。
“你的任務有二,第一,讓信仰可管。”
“烏思藏的教派,不能繼續供奉貴族是神選的鬼話。”
“紅袍軍不滅信仰,但要改教義,把今生受苦修來世,改成勤耕放牧得福報!”
“第二,讓農奴有根。”
“分田只是開始,要讓他們真正覺得自己是田的主人。”
“建學堂,教識字,組農會,立賬冊,設公審臺,讓農奴親手審判昔日老爺。”
“先讓他們知道為什麼,憑什麼。”
魏昶君突然拍案。
“我要烏思藏的孩子,長大後指著貴族祠堂說,這是博物館,不是聖地。”
李良聽完魏昶君的指示,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這任務不簡單。
烏思藏的百姓信了幾百年的教義,不是靠幾道政令就能改變的,那裡的農奴從小聽的是今生受苦,來世享福,是貴族天生高貴,賤民永世卑賤......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