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副碗筷。
他坐下來,夾了一筷子炒蛋。
飯吃到一半,他瞥見門縫外的一封信,看起來有些時日了。
信封上沒有署名,但他認得那字跡,是嶽豹的。
他沒有去撿,只是繼續吃著飯。
信裡無非是些軍務繁忙、改日補上之類的託詞。
他知道,他們不是忘了,是故意的。
故意讓他一個人過這個生辰。
火光搖曳中,他一邊打好飯,一邊望著牆上掛著的舊輿圖,那上面標滿了紅袍軍的足跡,從江南到漠北,從西域到南海。
他曾改變整個天下的命運,卻在這一天,連一頓像樣的飯菜都等不到。
油燈啪地爆了個燈花。
他忽然笑了。
夜不收站在魏昶君身後,拳頭攥得咯咯作響。
“嶽豹算個什麼東西!”
他咬牙切齒,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如刀。
“當年牛家搶他田地,若不是里長收留,他早就餓死在溝渠裡了!”
魏昶君沒有回頭,只是將炒好的青菜撥進碗裡,又添了一筷子有些焦糊的炒蛋。
夜不收的怒火更甚。
“李自成、張獻忠不過是一群流寇,若非里長,他們早就被朝廷剿滅!如今竟敢如此怠慢。”
“還有吳三桂區區一個降將,以往不是不知曉里長生辰,如今也裝聾作啞。”
“楚意等啟蒙總師也不來......”
“夠了。”
魏昶君的聲音很輕,卻讓夜不收瞬間噤聲。
他轉身,將一碗熱騰騰的米飯遞過去。
“吃飯。”
夜不收愣住,看著孤獨的里長,眼眶突然紅了,梗著脖子。
“里長......”
燭火搖曳,映照著魏昶君平靜的面容。
他當然知道為什麼這些人不來,嶽豹的兒子被派往邊陲之地修鐵路,如今在雪山上打隧道,十指凍裂。
楚意的兒子去了邊陲,整日與風沙為伴,面板皸裂如樹皮。
保庵錄這些人自不必多說,沒和徐國武一樣造反也算是仁義,畢竟辛辛苦苦打完了天下,如今子孫連一點好處都撈不到,他們怎麼甘心。
吳三桂、李自成、張獻忠這些人,若在舊朝,早已封侯拜相,蔭庇子孫。
可如今,他們仍是紅袍軍中的普通將領,沒有爵位,沒有封地,子孫亦無特權。
至於黃公輔等文臣,更是徹底斷了門閥之路,他們的子孫想要出頭,只能和寒門學子一樣,靠科舉、軍功或技術晉升。
他們之中或許有人當真也對那些紅袍軍天下大同的理想抱有希望,但誰會對自己的富貴,子孫萬代全不在乎?
有怨念也沒錯。
想到這,魏昶君苦笑著垂下眼眸。
別說這些人,便是母親程氏,妹妹魏染瑕不也對自己將弟弟送往邊陲之地心生怨念嗎?否則她們怎麼會忘記自己的生辰?
魏昶君夾了一筷子青菜,慢慢咀嚼。
弟弟魏昶琅被他親自下令調往北海,如今在苦寒之地督建新城,母親上次見他時,連茶都沒給他倒一杯。
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