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鋒眯起眼睛,神色同樣鋒銳起來。
“北疆的紅袍二代,正用胸口堵羅剎人的火銃。”
魏昶君的聲音像淬了冰的鐵鏈,猛地抽回眾人思緒。
“而江南的蛀蟲,用賑災銀買荔枝餵狗。”
“其實他們不是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只是運氣很好,生來就佔在膏腴之地,做了官吏便高高在上。”
“可他們在做什麼?”
這一刻,魏昶君想到了抵達此地之後看到的景象,三千兩銀子一罈的酒,選拔花魁的鋪張,釀酒時傾倒的糧食,拿著官府給百姓的銀子,以收養孤女的名義養揚州瘦馬......早在兩年前,別說將那些糧食傾倒了,他們都能看見人吃人!
魏昶君面色森冷。
“江南世族,太老了。”
趙鐵山盯著燈盞邊沿的油痂,喉頭滾動。
“里長是說......”
“骨子裡的老。”
魏昶君淡淡開口。
“沈槐的孫子,十五歲就管著紹興鹽引,徐三郎的侄兒,十八歲當上漕運稽查。”
“這些人,三代就能吸乾江南,江南完了,接下來呢?”
“會不會向著周邊蔓延?他們會用多少時間,將未來的紅袍天下,又變成下一個大明?”
陳豹後槽牙咬得咯吱響。
“憑什麼?”
燭火猛地一晃。
魏昶君轉頭看向周明的粗布領子,和內襯補丁。
“你這件衣裳,穿幾年了?”
“三......三年。”
周明有些窘迫的低下頭。
“蘇州府同知劉明遠。”
魏昶君甩出一張禮單。
“上月收的壽禮,夠買三百件綢衫。”
他指尖戳著禮單上翡翠筆架四字。
周明臉色愈發鐵青。
砰!
魏昶君拳頭砸穿桌板,木屑飛濺。
“前明貪官的後代,披著紅袍皮繼續吸血!”
這一刻,魏昶君聲音愈發平靜。
“崇禎年濟南府血戰,多少兵卒腸子流出來,仍是捂著繼續衝,為了什麼?就為和他們一樣的泥腿子,他們的子孫後代,不被當狗!”
燭煙嗆得人流淚。
五人眼眸中愈發振奮,激動。
江南這些蛀蟲,早被三百年的綾羅綢緞泡軟了骨頭。
只有里長這種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開國之人,才鎮得住他們浸透骨髓的貪婪。
才能壓得住天下的震動和瘋狂的野心!
燈火搖曳,魏昶君目光掃過這處農家小院外,平靜思索著。
“我要給後世留下幾個模板。”
“如果一處腐朽,應該怎樣剜除。”
而彼時陳豹幾人心中的激動也逐漸恢復平靜,只因他們都看到了這位年輕里長眉宇間的蒼老疲憊。
直到這一刻,幾人才終於震撼的意識到一個事實。
他的確能鎮得住江南,乃至軍中,民部,監察部,士族縉紳等各處。
可他要面對的是什麼?
徐國武那些人的反叛和暗殺,啟蒙部舊臣文人的謀劃刺殺,昔日手足陳鐵唳的背叛......他明知如此,仍有魄力不惜代價!
但這對抗天下權勢,他又能持續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