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郎突然冷笑。
“那個教了楊家十年的西席,今早帶著學生把偽造的地契送到案察司。”
“趙大!”
沈槐咬牙切齒。
“小小的碼頭苦力,收了銀子閉嘴,現在卻帶著人掀了我家的走私船!”
“劉老四……”
楊三槐的鏡腿深深扎進樹幹。
“我楊家的老船伕,今早帶著渡口苦力砸了所有私船!”
洞外突然傳來梆子聲。
“紅袍軍的集結令……”
徐三郎瞳孔驟縮。
“他們要燒山了。”
沈槐猛地揪住徐三郎的衣領。
“你不是說百姓都是予取予求的廢物嗎?”
“廢物?”
徐三郎慘笑。
“魏昶君把他們喂成了狼!”
楊三槐突然折斷鏡框,狠狠扎進樹幹。
“等著吧,老子要親手刨魏昶君的墳!”
“等!”
沈槐獰笑。
“等魏昶君老死!等紅袍軍腐爛!我不信他能壓住天下人一輩子!”
夜風捲著鹹腥的海水味撲來,五人站在崖邊,盯著山下越來越近的火光。
這一刻,他們終於明白。
魏昶君說的泥腿子的力量,從來不是虛言。
幾人如今只能逃亡海外,這或許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州城外三十里,官道旁的密林裡,徐三郎的綢袍被荊棘撕成布條,脖頸的血痕凝成黑痂。身後追兵的銅鑼聲越來越近,他猛地拽斷纏在腰間的玉帶鉤。
噹啷一聲砸在青石上。
“殺出去!”
“走山路!”
他嘶吼著踹開擋路的枯枝,身後跟著跌跌撞撞的楊三槐,玉佩早不知丟在哪裡,左眼被樹枝抽得充血。
沈槐的蟒紋靴陷進泥坑,拔出來時只剩一隻,另一隻被爛泥吞得無影無蹤。
山隘處的巨石後突然閃出五個農會壯漢,手裡的鐮刀還沾著稻殼。
“狗官在這!”
領頭的漢子一嗓子吼得山谷回聲激盪。
徐三郎拔刀就劈,刀刃卡進對方肩骨時,後背突然劇痛——有個半大孩子用魚叉捅穿了他的小腿。
楊三槐剛要拔劍,卻被老農的釘耙勾住褲腿,嗤啦扯出半截雪白中衣。
“滾開!”
沈槐掄起搶來的柴刀砍翻兩人,血漿濺進他大張的嘴裡。
海邊礁石灘上,最後七名家將圍著條破漁船死守。
潮水卷著屍體在船幫上撞出悶響,徐三郎的刀已經砍出鋸齒,沈槐的左耳不知被誰的魚鉤扯掉半截。
“上船!”
楊三槐把嗆水的周茂才拽上甲板,回頭看見啟蒙部主事張文昌被三個漁民按在淺灘,那老書生正用指甲摳對方眼珠,卻被一船槳砸碎了天靈蓋。
漁船在浪尖顛簸時,徐三郎扯下染血的綢布纏住崩裂的虎口。
“去爪哇!”
他一口血沫吐進海里。
“老子要練新軍!”
楊三槐折斷半截桅杆扎進甲板。
“等魏昶君老死那天,我楊家帶鐵騎踏平江南!”
沈槐突然狂笑著撕開衣襟,露出胸前被魚叉戳穿的窟窿。
“老子要把他墳頭草都啃光!”
鹹腥的海風裡,五人盯著漸遠的海岸線,瞳孔裡映出相同的毒火,那放牛娃的吆喝、老農的釘耙、漁民的船槳,此刻都化成了同一個聲音。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