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歲安從未受過這種委屈,離了東正院便進了東側院,見到楊佩環,兩行淚水簌簌的往下掉。
“娘!爹他變了。他寧可向著燕驚瀾也不幫我。”
楊佩環瞭解了前因後果之後,將指甲咬得咯吱作響,恨不得燕驚瀾就在眼前,好將她扒皮抽骨。
但她畢竟是孃親,此次失誤也是因她而起。
她恨恨地說道:“真當侯府的家那麼好當的嗎?她燕驚瀾竟然敢從我手中奪權,我定會叫她知道後悔兩個字怎麼寫。”
燕歲安抽泣了一下:“那我怎麼辦?我施粥才幾天,好不容易攢了點好名聲,若是這時候停止施粥,別人都會識破這只是沽名釣譽的手段,到時候罵我的人會比誇我的還多,這樣我就不能趁機恢復名聲,打入勳貴世家的圈子了。”
楊佩環面色凝重,思考了很久很久。
她兒子變成這樣了,她的一切只能靠燕歲安來獲得,就像上次虞泓瑞為燕驚瀾撐腰插手侯府事宜一樣,倘若入了他眼的人是她的女兒,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被動。
燕歲安因為種種原因名聲不好,連京中貴女舉辦的宴會都不敢去,好不容易靠施粥挽回了一些名聲,絕對不能因此作罷。
“娘給你一些錢,你隨便買點米,混些糠皮石頭煮成粥發下去吧。”楊佩環開私庫拿銀子,語氣裡是掩不住的對災民的厭惡,“沒必要給那些賤民喝那麼好的粥,災荒年,有口水喝都不錯了。”
她對此很有經驗。
但楊佩環卻忘記了,她為什麼會有這種經驗。
燕歲安領了銀子,照做了,果然災民們雖然有些怨氣,卻不敢說出來,反而安慰起周圍的人來,說。
“荒災年,有口水喝就不錯了,這粥裡還有米呢。”
雨水又下了好幾天。
燕驚瀾窩在景鴻院中,費了好幾天的功夫,終於將府中上上下下的賬目給看完了,也清點了庫房,確定東西數目對得上。
她處理這種事情十分得心應手,大概是因為過過一段時間窮日子,什麼東西都必須斤斤計較。
好不容易雨停了,太陽的光輝籠罩大地。
燕驚瀾安排好府中的事務,便命人備車,一邊叫來桂香:“桂香,給我梳個頭發,我要出門。”
桂香給她挽了清爽的髮髻,又給她準備了一套淺綠色的襦裙,正與燕驚瀾的年齡相稱,帶著晚春的明媚。
“小姐今日準備去哪裡?”
“巡察侯府的產業店鋪,有幾家的鋪子位置很好,但是上供的銀錢並不多,每個月維持在一個還算合理的範圍內,我有些在意。”隨手給自己插了枚素銀簪子,燕驚瀾拿上虞泓瑞給的令牌以防萬一。
“蘭香,你跟我去。”
馬車緩慢地行駛在京城大街上。
京城東西佈局,由一條主幹道分為東街與西街,東街主營高檔奢華的產品,多聚集了達官貴人,西街賣低廉農產品和普通絲織品,也有些像如意繡這樣中高低檔都經營的店鋪聚集在那裡。
燕驚瀾要去的布莊便在西街地段最好的地方。
“小姐,好多災民。”蘭香時不時給馬車掀開一個縫兒,看見衣衫襤褸的災民們縮在大街的邊上。
大部分都是神態萎靡,餓得皮包骨頭。
更有幾個巡城營的官兵到處走來走去,發現屍體便裝到一旁的牛車上面,拉出去燒了。
燕驚瀾對這裡的狀態略有耳聞:“燕歲安雖然日日施粥,但她也不過是沽名釣譽,隨便派上幾碗清得發亮的粥水,也不管老弱病殘能不能喝到嘴裡,只要一桶粥水發下去了,便算是施粥了。”
她早早就叫人盯著燕歲安的動作,對這些瞭如指掌。
所以燕歲安指責她沒有良心,眼睜睜地看著災民餓死的時候,她毫無感覺,甚至還想笑。
“南方暴雨,許多良田被淹沒,若是再這樣下去,京中的災民越來越多,餓死的人也會越來越多。”蘭香說道。
她又看見一個瘦弱不堪的女人倒了下去,她的孩子在旁邊低聲啜泣,連哭嚎的力氣都沒有。
“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蘭香,我們也才剛能自保的程度,顧不了其他人。”燕驚瀾放下車簾,收回自己那些無用的同情心。
她救不了這麼多人。
所以乾脆就不要去想,不要去看便好了。
像燕歲安那般給個希望,讓人以為人人都有粥喝,結果老弱病殘卻吃不上的那種,不是她想要結果。
說話間,馬車停在了燕雲布莊門口。
才剛進店,便看見那掌櫃的往外趕客人:“滾滾滾,我們布莊有自己長期合作的貨商,你的布看起來質量這麼差,就算便宜又如何?別妨礙我們做生意,趕緊滾出去!”
只見那掌櫃的大腹便便,身高八尺有餘,正不客氣地推搡一位客人。
那位客人長得很高,但是很瘦,農戶打扮,背後揹著一頂寬大的斗笠,手上抱著一匹灰色的布,與他身上穿的那件衣服一樣,那布料一看就很新奇,是燕驚瀾從未見過的材質。
他懇求地說道:“掌櫃的,您先看看這布好不好?我可以保證產量很高的,倘若你跟我合作,替我採購大量的棉花,我也能將這布製成尋常棉布。”
李想幾乎要絕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