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低下頭,用盡全身力氣才把那洶湧的情緒壓回喉嚨深處,化作一聲更沉重的喘息。
“哥哥?你怎麼了?”
比企谷小町清脆的聲音帶著關切響起。
她正坐在矮桌邊翻看雜誌,看到哥哥溼透狼狽、臉色蒼白如紙的模樣,立刻放下書跑了過來。
那雙總是充滿活力的眼睛裡此刻滿是擔憂,小手試探性地抓住他冰冷的手臂。
“哥哥!你淋雨了?車呢?出什麼事了嗎?你臉色好差!”
小町的聲音帶著急切,上下打量著他。
比企谷深吸一口氣,強行擠出一個大概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習慣性地想抬手揉亂她的頭髮,卻發現手臂僵硬得不聽使喚。
“沒什麼,”
他的聲音有些發飄,帶著劫後餘生的沙啞,“真的沒什麼……只是感覺……能活著回來,真好。”
他頓了頓,又像是確認什麼似的,補充了一句,“能呼吸,能走路,能回到這裡……真的,太好了。”
“活著真好”這幾個字,此刻蘊含著千鈞的重量。
就在幾個小時前,他真切地感受到了生命被捏碎的恐懼。
而那個賦予他力量的“存在”……比企谷八幡的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那片無法言喻的光輝和冰冷機械的聲音。
“勇者契約成立……”
被迫成為“勇者”的怨念,在踏進家門、感受到妹妹關切目光的這一刻,竟真的如煙霧般悄然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卑微的感激。
無論那“契約”是什麼,無論“勇者”意味著怎樣的麻煩和危險,是“祂”在那一刻給了他一線生機,讓他沒有變成那片黑暗中的一具無名屍骸。
“祂”……就用這個代稱吧。
能輕易賦予他那種超乎想象的力量,稱之為“神明”似乎也並不為過。
只是這位“神明”的作風,實在稱不上溫柔慈悲,更像是某種冰冷的交易。
“哥哥快去洗澡換衣服!要感冒了!晚飯快好了哦!”
小町推著他往浴室走,小小的身體裡爆發出不容置疑的力量。
溫熱的水流沖刷而下,比企谷八幡靠在冰冷的瓷磚牆上,終於徹底放鬆下來。
緊繃的肌肉發出痠痛的呻吟,熱水帶走了面板表面的冰冷,卻無法驅散骨髓深處殘留的寒意。
他閉上眼睛,眼前卻不受控制地閃過那扭曲怪物的輪廓,那黏稠如實質的惡意,以及那柄由純粹意志凝聚而成的、閃耀著微光的……劍?盾?他當時根本無暇細看,只是本能地按照腦海中那個冰冷指令的引導,傾注了所有的求生欲。
“以意志為刃,以信念為盾……”
那感覺,像是把自己的靈魂強行撕裂了一部分,注入到某個冰冷的模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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