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萬沒有想到,巴蜀之地的軍紀廢弛到如今的地步。
韓陵本以為,這一路南下,至少要打兩三場大戰,也做好了準備。
可事實卻是,一仗未打,他們就進入了成都,佔領了巴蜀最為精華的成都平原。
李神軌站在刑場之上,周圍聚集了大量成都城的民眾。
他計程車兵將一眾犯了罪卻被赦免的南梁宗室綁著押到了刑場之上。
韓陵和賀拔允跟在李神軌的身後,賀拔允勸道:
“大王,將這些宗室全砍了,咱們與梁國可沒有妥協的餘地了。”
李神軌輕聲一哼,斥道:
“這麼多年了,除了大王,我用跟誰妥協!”
李神軌向前走了幾步,對著一眾成都的民眾,道:
“我李神軌奉秦王之命,進取成都,為的只有一件事情,那便是公平!”
李神軌說完,刑場之上一眾劊子手就掄起了大刀。
人頭滾落,鮮血揮灑了一地。
周圍的百姓,爆發出了巨大的喝彩聲。
喝彩之聲稍弱,李神軌又道:
“從今以後,這巴蜀之地,無論貴賤,誰敢為非作歹,欺壓生靈,這便是下場!”
“陳留王英明!”
韓陵看著李神軌,目光之中多了幾分讚賞之色。
李神軌如此做,便是向天下之人表明了,他和南梁絕無妥協的可能,一顆心只向著長安。
安撫完百姓,暫時穩住了成都的形勢後,李神軌帶著韓陵回到了府邸。
此刻的李神軌沒有了白日裡的激動,反而有些憂慮。
“先生,府庫裡的財物我都看了,咱們能守住成都麼?”
韓陵瞥了一眼李神軌,問道:
“若我說守不住呢?”
李神軌一拍大腿,道:
“那咱們就收拾收拾,把府庫中的財貨分一分,準備跑吧!”
韓陵聽完,笑了笑,道:
“不必如此,這成都還是能守得住的!”
李神軌砍了南梁的宗室,已然是斷了在南梁那邊的路了。要是兵敗被抓,恐怕只有死路一條。
他做好了跑路的準備,但聽韓陵這麼說,又問道:
“我可聽說梁軍的主力在外征討獠人,若他們聽說了成都被攻佔的訊息,一旦回軍,咱們這幾千兵馬扛得住麼?”
他們的奏報送到了長安,便是此刻李爽立刻下令增援,援兵也不可能比梁軍更快。
關中的援軍到成都是要翻山越嶺的,可梁軍可以依託嘉陵江等水路,快速進軍到成都城下。
對此,李神軌還是有著清楚的認知的。
韓陵安撫道:
“陳留王放心,如今這巴蜀之軍不奉建康之令,私自南下征討獠人,又如何會死心塌地的站在建康這邊呢?”
獠人本是生活在雲貴一帶的蠻族。
兩百多年來,巴蜀的局勢混亂,蜀人逃離,蜀地的郡縣許多都荒廢了,獠人便趁機北上,佔據了蜀地各部。
於巴蜀之地的南梁官吏來說,征討獠人,乃是補貼他們公私之費的重要途徑。
無他,建康給的太少了。
“先生的意思是?”
韓陵悠悠一嘆,道:
“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
……
建康。
臺城。
武陵郡王蕭紀乃是蕭衍第八子,不過二十六七的年紀,自小勤學,不好輕華。
蕭衍對於這個兒子很是欣賞,本來想要再歷練他幾年,再託以重任。可局勢的發展,卻讓蕭衍不得不提前將他召回建康。
蕭紀站在蕭衍的面前,看著自己的父親,也是大梁的開國之君擦拭著銅磬,時不時的接過蕭衍手中的器物。
等到蕭衍忙完了,蕭紀才開口:
“父皇將我召回建康,可是為了巴蜀之事?”
蕭衍看著自己的兒子,顯露出了一絲不常見的溫情。
“朕欲派你去成都坐鎮,主政巴蜀,你可願意?”
“為君為父分憂,兒臣在所不辭!”
對於蕭紀的表態,蕭衍很是滿意,道:
“朕老了,許多事情已然力不從心,故而地方之事,多倚重宗室。可那些宗室仗著朕的寬容,多行不法,屢禁不止。你此次去巴蜀,要記住,巴蜀之事,有可以急者,有可以緩者,需要明辨。”
“兒臣明白!”
蕭衍聽了,考較道:
“你說說看!”
“巴蜀弊病叢生,若欲根除,非一日之功。兒臣此去巴蜀,當勸農桑,興鹽鐵,通暢商路,和撫蠻獠,以使巴蜀之百姓得以休養生息。”
蕭衍點了點頭,又問道:
“那急者呢?”
“蜀地法令不行,軍紀廢弛,宗室官吏多行不法之事,當伸明法紀,以使百姓歸心,士卒效命!”
聽了蕭紀這麼說,蕭衍放心了。只是,放下了手中的銅磬,又補了一句。
“若非大奸大惡之徒,還是能寬恕便寬恕。”
蕭紀聽了,心中不以為意,可還是道:
“諾!”
蕭衍將銅磬放在身前,輕輕敲了一下,聲音悅耳。這一聲響動,也意味著蕭衍與蕭紀這場會面將要結束。
對於自己疼愛的兒子,蕭衍還是叮囑道:
“皇兒,這天下之事難為,你要謹記。”
便在此時,朱異走了進來。
這位梁帝寵臣,沒有了以往的沉穩,走起路來都是顫顫巍巍的。
看了他這樣子,蕭衍心中疑惑,面容卻依舊是那古波不驚的樣子。
“何事?”
“陛下,巴蜀傳來的急報,二十日前,李神軌已然攻下了成都。”
朱異提心吊膽,還是將這話說完了。
一聲磬響,震動殿宇。
銅磬再度被敲響,聲音卻不如剛才那般悅耳。
這一刻,江東老僧再度展現出多年不曾顯露人前的帝王威嚴。
眾人悚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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