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當你凝視深淵

諾斯特拉莫，王國首都昆圖斯。

永夜之星的天空依舊死寂如初，星球的天體環境可能需要帝皇才能改變。

除此之外，在國王敕令的影響下，諸多舊制已然更迭一新。

首都原本的下、中、上三巢，分別劃歸為：【永夜王庭】、【商業區】和【軍事管理區】。

同時，埋藏於地表之下的底巢仍由施工隊進行改造，預計未來將轉型為【農業區】。

為保障居民健康，工廠被悉數遷移至城外，劃歸【工業區】，更偏遠的礦場則屬於【礦業區】。

工人們每天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先聆聽鑄造總監的技術工匠講解《機僕使用手冊》與《安全條例》，再去操縱工程機僕完成當日份額的工作。

以此為模板：礦業巨城瓦克圖、貿易空港特羅諾，這兩座由王國完全掌控的二、四號戰略要地，井然有序地運作著。

一、三號城市因貴族請降，王國得以兵不血刃地接管，在大量機僕軍團的嚴密監管下，被准許保留極為有限的自治權。

永夜王國的人類或許會被權力與金錢腐蝕，但由【沉思者計算陣列】直接控制的無腦機僕絕無此憂。

昆圖斯，永夜王庭。

純粹以精金為整體框架，在阿爾法區及鄰近區域原址上建造的【幽魂城堡】，於造訪諾斯特拉莫的外國使節眼中，儼然是一片奢侈程度足以匹敵他們國家一座城市財富總量的堡壘群。

城堡高牆內的宮殿深處，軍政大臣亞戈·賽維塔·里昂站在一扇由精金鑄造的雙開大門前，向兩位王庭侍女詢問著儀容是否得體，及陛下此刻心情之類的話。

得到國王陛下正在訓練的答覆後，他深吸一口氣，再次撫平那身烙印著閃電紋章的深藍軍服，將象徵職權、以精金雕琢的骷髏徽記在胸前擺正，隨即抬手，輕輕叩響了厚重的大門。

“進來，賽。”

熟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賽維塔推門而入，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掛載各式武器的裝備架，接下來是佈滿雕紋的地板、柔軟的沙發、照明用的日光燈......

房間內部極其寬敞，所有物件都有一個共同特點：它們皆由精金製成，且尺寸大到足以顛覆尋常人的感官。

近一米九高的賽維塔置身於此，竟感覺自己活像個誤入巨人領地的侏儒。

軍政大臣的視線緩緩掃向房間角落的圍欄訓練場，在那裡有一位脫掉盔甲，身軀猶如古希臘雕塑般完美，肌肉線條在【黑色甲殼】的覆蓋下賁張隆起，手臂比大臣腰還粗的古銅色巨人侍立。

訓練場中央，一位巨人半跪於地。他膚色蒼白，左頰紋有兇悍的鯊魚圖案，胸膛因大口喘息而劇烈起伏，手中的精金大劍尚未垂落，其額間如雨滴落的汗水，正無聲訴說著剛剛結束的戰鬥是何等激烈。

察覺有人進入房間，一張暴戾、一張猙獰的臉同時盯向賽維塔。那兩股令人窒息的壓力撲面而來，迫使他趕緊跑向精金王座，向座上那位腿比他身高還長的巨人國王，慌忙下跪行禮。

也許是童年苦日子結束得早，現階段的科茲比原著更加高大。

四米一的偏瘦體格已經超過了無甲的泰伯洛斯，更可怕的是原體還未真正成年......

“啊，賽維塔。我的軍政大臣。”科茲赤膊上身，暴露出緊緻壓縮、卻稍顯“瘦弱”的白肌線條，雙手擺弄著一對全重兩噸的精金啞鈴。

“我想我說過，你、沈、特蕾莎，都不用向我行禮，快起來吧。”

“感謝您，陛下。”

賽維塔正欲起身，卻猛然瞥見科茲竟將一隻啞鈴拋至天花板的高度——而那落點，赫然是他所在的位置！

“哇！”

他驚叫一聲，立刻調動靈能，卻悚然看見國王只是隨手一伸，那一噸重的啞鈴便穩穩落入其掌心。

“有什麼事快說，賽。”

從科爾基斯返回後，午夜之王就像著魔了一樣，一有時間就邀請泰伯洛斯、摩洛克與自己進行對練，辦公時則用啞鈴練死勁。

雖然名義上摩洛克隸屬於尤尼克爾，無需聽原體指揮。但能與原體過招，磨礪武藝的機會實屬可遇不可求。因此他與泰伯洛斯每日都會用磨去刃口的各式武器，同科茲展開高強度訓練。

“陛下，我...我有一個請求。”賽維塔低著頭，有些難為情地開口。

“快說啦！”

“是這樣的......”軍政大臣將自己遇到的事娓娓道來。

原來他身處偏遠地區的母親，聽聞兒子在新建立的王國身居高位，就想讓其接濟一下落魄的家族。

“你怎麼敢？！”科茲臉色霎時變得難看，“你想讓你的亞戈里昂流氓家族跑來永夜王庭作威作福？我......”

“陛下！”嘴角、眼角的刀疤在抽搐，賽維塔整張臉窘迫得如同一根蒼白的苦瓜，“您稱呼大臣的家族為流氓，這是否有點太過分......”

“我同意了。”

科茲變臉，笑容滿面。

“讓他們來。男人是去警局見習、還是編入軍隊，隨你調配——但記住，只要好人。懂嗎，賽？”

“至於女人......”國王捋了一下鼻樑，“我之前聽說特蕾莎發表什麼女性也應該為真神做貢獻，而不是隻待在家中。好像是要開辦一個女子教會學校，你自己問她吧。”

“真，真的可以嗎，陛下？”賽維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本以為國王動不動發瘋，甚至經常跑去各個部長家裡恐嚇對方，是毫不寬容的，也不可能允許有家族勢力在王庭紮根。

但現在看來，陛下對自己十分照顧呢！

“當然。”科茲點頭。“明天把你母親一併接來。我倒要瞧瞧是何等偉大的母親，才能養育出一個先去做礦工、再又混跡街頭，最後當上國王重臣的兒子~”

“對了。”他繼續補充。

“我就不跟你一塊去了，你知道永夜王庭的政事有多繁忙。”

“我謹代表亞戈里昂家族的所有成員，感謝陛下您的仁慈與恩典！”賽維塔深深伏首，以額觸及精金地面，發自肺腑地高呼：“夜之王萬歲！”

賽維塔感念國王恩情的同時，心中卻暗生荒誕。

永夜王庭的政事繁忙？

陛下是在開玩笑嗎？您可是連大臣奏呈的檔案看都不看，直接丟給計算機處理！

不過，鑄造總監開發的沉思者計算陣列的確高效，連政務檔案都能給出有條有理的建議，簡直比人類更適合統治！

而且...按理說陛下精神狀態不穩，喜怒無常，幾乎所有部長都畏懼他，但為什麼...王庭的侍女們從來沒有反饋過，乃至沒有表露出一絲一毫的恐懼呢......

“起來，賽。”科茲打斷了賽維塔的思緒，“你還有什麼事就一次性吐完，我不想在寶貴的晚宴時間，再聽你說些倒胃口的話~”

“是，陛下。臣下確實還有一件事想諮詢您。”賽維塔站起身，湊得更近，聲音微如耳語：“那位白膚巨人是您的親戚？”

在軍政大臣眼中，永夜之星的巨人們很可能都與夜之王存在血緣紐帶——否則無法解釋他們異於常人的體型。

“不是。”國王乾脆否定，“他倆和默西、呢斯一樣，全是吾主派來的天使。跟你聊得我嘴都發幹了。”

科茲抓起王座扶手上的資料板，用語音下達一條指令。

不多時，三名侍女端著放有水果的托盤，進入訓練室。

拿過鑄造總監在試驗田培育、比人頭還大的水果，一口咬去三分之一，科茲一邊感受清甜的汁水，一邊替賽維塔介紹起真神的天使。

銅牛一般的摩洛克，大咧咧地接過果子，張口啃掉一半，邊嚼邊評價這品種的甜度跟XX農業世界產的蘋果桃差不多。

泰伯洛斯走出訓練場，低頭注視著面前那位凡人女性——她正費力地將沉重的托盤高高舉過頭頂，試圖夠到他。

他猶豫了幾秒，最終伸出手，拿起那顆碩大的水果，塞入口中吞下，隨後低沉地說了一句：“謝謝。”

很久以前...我們戰團對凡人並不殘暴，都是因為那場可恥的叛亂......

介紹完兩位巨人，科茲一把將賽維塔舉起，強迫他的視線投向他們：“瞧，這是我的軍政大臣——里昂·亞戈·賽維塔，一個......容易害羞的傢伙~”話音未落，那隻沾滿黏膩果汁的手，揉搓起賽維塔精心打理的發頂。

科茲大人老愛開這種完全不好笑的玩笑......

嘴角不自覺撇出一個角度，賽維塔硬著頭皮仔細打量了一下泰伯洛斯。

光頭，跟我們一樣漆黑的瞳孔、蒼白的面板——以及臉上比我更嚴重的傷疤。

那張紋有鯊魚圖案的左頰，實際上覆蓋著一大片自嘴角一路延伸至後腦的傷疤。

很難想象泰伯洛斯是如何從這樣的傷勢中倖存下來的，因為這觸目驚心的疤痕組織意味著，他曾遭受過足以毀掉近三分之一顱骨結構的致命創傷。

“亞戈·賽維塔·里昂？”白膚巨人準確無誤地念出賽維塔全名。

這對後者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我在塵封檔案中讀到過你的名字——”

泰伯洛斯如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無聲咧開嘴——他在笑。

“第八軍團冠軍，午夜領主的一連長，黑甲衛之主，甚至...擊敗過那位最初的虛空先父冠軍西吉斯蒙德。”

他低沉的嗓音因亢奮而震顫，目光如實質般壓得軍政大臣難以喘息。

“我會很期待與你的對決，賽維塔。”

“就讓我領教一下，連續擊敗我三百五十九次的科茲大人，究竟教給了你什麼真本事！”

賽維塔：？

“夠了，”科茲聲調不高，卻令泰伯洛斯瞬間收斂，“賽另有要務在身。待我與摩洛克對練完長矛——”原體的目光掃過他那白膚的‘侄子’，“你我再來十局劍術比拼，如何？”

言罷，他將賽維塔輕輕放下，轉身從裝備架上抄起一柄精金長矛，擲給摩洛克。

......

夜王晚宴。

顧名思義，諾斯特拉莫君主舉辦的私人宴會。

宴會廳不大，一張精金為骨架的長桌橫亙於廳堂中央，八把鑲嵌著精金紋飾的高背木椅如眾星捧月般環繞兩側。

主位之上，一尊通體由精金澆鑄而成的王座，無聲地宣示著其主人至高無上的權柄。

位置排序也十分講究，國王左手邊是四名阿斯塔特，右手邊是他的兩位大臣。

“全諾斯特拉莫人的夜王陛下，”內政大臣沈手捧資料板，為披掛國王常服的科茲介紹晚宴餐食，“今晚的頭菜有兩道：冷食蔬菜與特羅諾火腿。”

特羅諾火腿：空港城市貿易得來的一種燻肉。

“湯類是獸乳熬製的濃湯，副菜是烤科爾基斯海殼蟲，您的主菜是煎蝠獸肉排，餐後甜點是特斯拉大人新研製的酸葡萄。”

蝠獸：永夜之星變異生物中最頂級的掠食者，長有一對類似蝙蝠、卻不能用於飛行的翅膀，其肉質韌性十足，頗對原體牙口。

沈躬身，將資料板輕抵胸前，緩聲詢問：“配酒選用真神恩賜的可樂。陛下，不知這份選單是否合您心意？”

尹漠賜予的可樂還沒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