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伏波暗湧

暴雨也逐漸停歇，黃河水位開始緩慢回落。

當最後一道裂縫被堵住，確認大堤暫時無虞後，朱枰才在瞿能和郭英的極力勸說下，返回開封王府。

他幾乎是被人攙扶著走下馬車的，連續的高強度勞作和精神緊繃，讓他這位“體弱”的皇子幾乎虛脫。

然而，他這番身先士卒、與軍民共抗天災的舉動，卻如同最有效的粘合劑，將他與河南這片土地，與這裡的百姓，牢牢地繫結在了一起。

七殿下愛民如子、身先士卒的名聲，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傳播開來，甚至壓過了他之前囚禁欽差、擅專權柄的“惡名”。

民心，在這一刻，得到了空前的凝聚。

就在朱枰忙於抗洪，河南上下疲敝之際。

一葉扁舟，悄無聲息地趁著夜色，渡過了因洪水而更加湍急的黃河，靠上了南岸一處僻靜的河灣。

舟上躍下數條黑影，為首一人，身形矯健，眼神銳利，正是失蹤多日的陳亨！

他們看上去比離開時更加精悍，也更多了幾分風霜之色，但眼神中卻帶著一絲難以抑制的興奮。

陳亨沒有片刻停留，留下其他人隱蔽待命，自己則憑藉著對地形的熟悉和靖安衛獨特的聯絡方式，避開沿途崗哨，如同一道鬼影，直撲開封城。

當他渾身溼透、如同水鬼般突然出現在朱枰寢殿外時，連夜值守的侍衛都嚇了一跳。

“快！稟報殿下，陳亨有緊急軍情！”

很快，剛剛睡下不久的朱枰被喚醒。

看到形容狼狽卻目光灼灼的陳亨，朱枰的疲憊一掃而空。

“情況如何？”

“殿下！”陳亨單膝跪地，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

“屬下幸不辱命！不僅聯絡上了平安殘部，更…更探得一項驚天密謀！”

“講！”

“燕逆朱棣，已與寧王朱權達成密約！寧王願將朵顏三衛借與燕逆，條件是…事成之後，南北分治，燕逆取江北，寧王取江南！”

朱枰瞳孔驟然收縮！

南北分治！好大的胃口！

“訊息可靠？”

“千真萬確！是平安將軍麾下死士，冒死從寧王府中竊出的密信副本！屬下已親眼驗證過印信筆跡，絕非偽造！”陳亨從貼身處取出一個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竹管，雙手呈上。

朱枰接過竹管，快速取出裡面的絹布，就著燭光閱覽。

越看，他的臉色越是凝重。

信中所言，與陳亨稟報一般無二，細節詳實，絕非杜撰。

朱棣，竟然真的敢行此裂土封疆之事！

“平安將軍如今何在？”朱枰收起密信，沉聲問。

“平安將軍得知此密約後，深知事關重大，已放棄在北平周邊的襲擾，率殘部千餘人，隱匿於太行山中，等待殿下指令。他讓屬下轉告殿下，燕寧合流，大勢恐難逆轉，請殿下早做打算！”

朱枰緩緩坐下，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

燕寧合流，南北分治……

這訊息一旦公佈，必將天下震動！

朝廷會如何應對？江南士紳會作何反應？

而這對於他朱枰而言，是危機，還是……機遇？

他看向陳亨。

“你們此行，還有何人知曉？”

“除殿下與屬下，以及同去的二十名弟兄，再無他人知曉。平安將軍那邊，也僅有他本人和寥寥幾個心腹知曉此事。”

“很好。”朱枰點了點頭。

“此事關係重大，暫不宜聲張。你與回來的弟兄，先行隱匿休整，沒有我的命令，不得露面。”

“屬下明白！”

陳亨領命，悄無聲息地退下，再次融入夜色之中。

朱枰獨自坐在殿內，看著窗外漸漸放亮的天色，手中緊緊攥著那封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密信副本。

黃河的驚濤駭浪剛剛平息，另一場更為兇險的政治風暴，已然露出了猙獰的端倪。

他必須好好想想，如何利用這張突如其來的王牌，在這錯綜複雜的亂局中，為自己謀得最大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