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奇貨可居

陳亨帶回的密信副本，如同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朱枰坐立難安。

燕王與寧王，南北分治。

這訊息太過駭人，一旦屬實，意味著大明江山有分裂之虞，也意味著他朱枰所處的河南，將成為南北兩大勢力擠壓下的焦點。

他獨自在書房內踱步，燭火將他的身影拉得忽長忽短。

直接將密信公之於眾？

不行。

空口無憑，僅憑一份難以驗證來源的密信副本，燕王和寧王大可矢口否認，反而會打草驚蛇，引來瘋狂的報復。朝廷那邊，齊泰、黃子澄等人恐怕也會藉此攻擊他構陷親王，其心可誅。

將密信秘而不宣，裝作不知？

也不行。

如此重要的情報，若不能轉化為實際的利益或優勢，便是暴殄天物。而且，燕寧合流若成事實，第一個遭殃的便是他這中原屏障。

必須找到一個最巧妙的方式，將這份“奇貨”的價值發揮到極致。

天色微明時，朱枰心中已有了初步的謀劃。

他首先喚來了瞿能。

“瞿先生，你立刻草擬一份奏表，以本王的名義，上呈朝廷。”

“殿下，奏表內容…”瞿能詢問。

“內容主要有三。”朱枰緩緩道。

“其一，詳陳本王親率軍民，抗擊黃河水患，保境安民之經過，強調河南局勢已初步穩定，民心依附。”

“其二，稟報北岸燕軍動向，言其雖在白馬津受挫，然活動頻繁，恐有更大圖謀。尤其要點明，據零星情報顯示，燕逆與寧藩似有往來，其心叵測，請朝廷密切留意大寧方向，並加強江北防務。”

“其三，再次懇請陛下，授予本王‘總督河南江北諸軍事’之權，言明非此不足以整合資源，有效抵禦北患，拱衛東南。”

瞿能仔細聽著，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殿下此舉，可謂一石三鳥。

先表功，彰顯自己在河南的治理成效和不可或缺的地位。

再示警，將燕寧勾結的苗頭以一種“不確定”的方式拋給朝廷，既盡了臣子本分，又未落下構陷的口實。

最後，則是借勢請權，將之前略顯突兀的請求，置於“為國禦侮”的大義之下。

“下官明白了，這就去辦。”瞿能領命而去。

送走瞿能，朱枰又密召郭英。

“郭老將軍，黃河水退，燕軍恐不日便將再有動作。我軍新經水患，疲敝未復，需早做打算。”

“殿下有何吩咐？”郭英神色一凜。

“從即日起，沿河各營，明松暗緊。”朱枰指示道。

“表面上，可適當減少巡防哨探，做出因抗洪而力竭的假象。暗地裡，則要加強戒備，多設暗哨，廣佈疑兵。尤其是騎軍，要養精蓄銳，隨時準備出擊。”

郭英是老行伍，立刻明白了朱枰的意圖。

這是要示敵以弱，誘敵深入。

“末將明白！定讓燕賊有來無回！”

“記住，尺度要拿捏好，不可過於明顯，亦不可毫無破綻。”朱枰叮囑道。

安排完對朝廷和對北方的策略，朱枰最後召見了負責對外聯絡的小柱子。

“讓我們在江南的人，開始散播訊息。”朱枰低聲道。

“訊息要模糊，但要能引起足夠的重視。就說…北地有傳聞，燕王許以重利，欲借藩王之力，其志非小。江南繁華，恐已被人視為盤中肥肉。”

小柱子心領神會。

這是要在江南士紳和富商心中埋下恐懼的種子。一旦他們開始擔憂自己的身家性命，對朝廷一味主張懷柔削藩的政策必然產生疑慮，甚至可能將希望寄託在能真正抵禦北方的勢力身上。

比如，坐擁強兵，穩守黃河的七殿下。

“奴才明白，定將此事辦得妥帖。”

各方依計行事。

數日後，朱枰的奏表以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與此同時，關於燕王“所圖甚大”、“勾結外藩”的模糊流言，也開始在金陵城的茶樓酒肆、以及江南各府計程車紳圈子裡悄然流傳。

開封城外的軍營，似乎也因前番抗洪而顯得有些懈怠，巡弋的騎兵數量明顯減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