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渤海公!夜深露重,渤海公仍疾行於外,著實忠勤可欽,請渤海公先行!”看清楚來人面貌後,明德門前這些官員們便紛紛拱手作禮,就連急於前往門下內省的韋見素也避在了一邊笑語道:“請渤海公先行。”
唐制大內中官皆隸屬於內侍省,貞觀中太宗定製,內侍省不置三品官,因此官階四品的內侍便是內侍高官官,太監無有三品,直至高宗永淳末年,權未假於內官,但在閣門守禦,黃衣廩食而已。
武太后臨朝以來,常用女官待制禁中、協理國事,內朝的影響力也在與日俱增。直至中宗以後,宮廷內部政變頻生,而作為內朝重要組成部分的宦官們在其中也日益發揮出重要的作用。
今上得以履極稱制,便多仰宦官人力,因此對於內官待遇也是非常的優厚。
內侍省雖然不置三品,但中官凡有得寵親信,往往都會在本職之外另加別官,乃至於三品、甚至更高品級的將軍號,活動範圍也不再只侷限於內朝,這些朱紫新貴們因君恩眷顧而暢行內外。
眼前這名來者,便是這群中官新貴當中的佼佼者,封爵渤海郡公的高力士。
高力士雖然本官只是內侍省內給事,但早在開元初年便因功獲封渤海郡公、兼右監門衛將軍,扈從封禪結束之後進授右監門衛大將軍,是實實在在的三品高官。
面對眾人的主動讓行,高力士也並不推辭,只是微笑頷首道:“午後出訪張燕公第,至今方歸,還待入奏,謝過諸位了。”
眾人聞言後自然又連忙擺手表示不必客氣,待到高力士行入宮門之後,才又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看高力士的神態,似乎是與張說交流的不錯,是不是就意味著這一場政鬥將要告一段落了?韋見素站在隊伍後方,心情卻異常糾結,原本他也應該是事不關己的吃瓜群眾一員,結果卻因為姚閎這些蠢貨搞得匭使院也不能說全無牽連。一想到錦盒裡還裝著一份張說孫子狀告其人的匭書,他這裡就頭疼無比。
進入明德門後,韋見素見高力士一行在橫街上還沒有走遠,心內快速權衡一番,忙不迭向著高力士背後呼喊一聲道:“渤海公請稍留步,下官有事需稟。”
高力士聽到這話後便立定下來,韋見素忙不迭匆匆行上,入前作揖道:“下官本攜匭書往門下內省投送,因見渤海公於途,便請渤海公代呈御覽。”
匭來就是要程序皇帝的,只不過皇帝一般懶得細看,於是便下方給門下省代為處置。
高力士聽到只是這樣一樁閒事,便待擺手拒絕,可是韋見素很快便又疾聲說道:“今日匭使院受納一特殊人事,有少年稱是張燕公門下孽孫,投書揭露家人罪狀,書便在此,員已為拾遺姚閎引送憲臺。”
“竟有此事?”
高力士聞言後頓時便也皺起了眉頭,他今日入坊去問張說,並且還為張說帶回了謝表,心裡還準備稍後為張說美言幾句,不想竟又發生這樣的意外情況,於是便抬手示意身旁宦者接過那裝著匭書的錦盒。
沿橫街前行一段距離,高力士看到一青袍小太監正在宮牆陰影下探頭探腦的向此張望,行近才發現乃是惠妃宮中的牛貴兒。
牛貴兒也注意到了高力士,連忙入前躬身道:“阿公回來了?阿公辛苦了。”
太監本身因為身體的殘缺,不能享受正常人倫關係,為了彌補這一缺憾,往往會在宮中攀結乾親,像是高力士少年入宮時就被宦官高延福收為養子。
這牛貴兒雖然不是高力士的養子,但宦官群體中往往因為身份地位不同而互相以耶、兒相稱,以高力士的身份地位,內宮中絕大多數的宦官都可以說是他的兒孫輩。
“禁宮之中內外有別,無事不要入此惹外官眼煩!”
高力士隨口敲打了牛貴兒一句,然後便又繼續前行。
“阿公教誨的是,兒一定銘記!”
牛貴兒連忙點頭應聲,旋即又忍不住發問道:“方才呼喚阿公者,可是門下韋大夫?阿公夜行辛苦,這韋大夫何事還要阻礙途中?”
“多聽吩咐,少問是非!”
高力士又沉聲訓斥一句,沒有回答牛貴兒的問題。
牛貴兒只注意到韋見素喚住高力士,卻沒聽清他們說了什麼。
他被惠妃安排在此就是要窺望匭使院方面的動靜,既然韋見素已經入宮,意味著匭書也已經進入,想到惠妃神態嚴肅的叮囑,他也不敢怠慢,忙不迭返回奏報這一情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