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城驛位於鄭州境內,是鄭州與汴州之間規模最大的驛館。這驛館地處鄭州管城城內,一座驛館便佔了幾乎半座城池的空間。
單純的驛館建築倒也不算太大,只不過大唐的驛館除了接待官方人員過往之外,諸州入京的賦稅租物也要經驛站傳遞,這就使得配套的邸鋪館舍數量激增。
同時民間的商貿行為通常也會依託館驛系統蔓延和發展,因此地處汴渠沿岸的管城驛就成了人物彙集的中心,其所在的管城又被稱為半城驛館半城市,城中除了驛館之外,就是集市。
張岱一行在州城逗留三日,然後便不顧他老子張均的挽留,繼續啟程前往管城驛。
“僕等於此恭候郎君多時,郎君是入城居住還是留宿城外?”
之前在洛陽南市結識、而後被張岱招入麾下的牙郎魏林負責在管城的事務,早早便帶領十多名僕員等候在城外驛路上。
當見到張岱一行,魏林熱情入前迎上並講解道:“城中雖繁華,卻嘈雜了些,起居不甚便宜。城外汴渠旁有當地人家起造的寓館旅社,可供妥善休整。”
張岱轉頭望向同行眾人,眾人都紛紛說道:“既是遊歷巡視,自當向人群中去。離群索居,能見何事!”
“那便入城!”
張岱能夠理解大家渴望進步的心情,之前可能是沒有門路、沒有努力的方向。
可是如今他們的座師嚴挺之就擔任選司的主官,他們只要認真考察、用心瞭解這河南河北的民情,並且能夠提出一定的見解方略,那麼極大機率就能在今年的冬集銓選中獲授官職,那自然要努力拼搏一把啊!
管城的商貿氛圍的確是非常濃厚,他們在剛剛靠近城池,城外便隨處可見旗亭酒家,以及用板車、草蓆鋪設的攤位,售賣的物品也都五花八門。
這樣的草市攤位在兩京那是嚴厲禁止的,但是在這運河旁的城邑間卻任由發展,民眾們對此司空見慣,也不見有甲兵入前來驅逐阻止。
等到入城之後,整座城池更加洋溢著一股金錢的味道。唐律不需民家臨街開門,管城自然也不例外,街道兩側民家雖然不敢向街開門,但卻各自開窗,幾尺寬的窗洞下垂掛著布幡或是木板,上面寫著各家經營買賣的物貨與時價。
而在這些招牌下方,還站立著許多牙郎掮客,大聲的呼喊招攬顧客。更有一些商家直接將臨街牆壁改成鏤空的竹牆,內有豔婢胡姬妖嬈豔舞,吸引的街上行人駐足於下仰頭欣賞,久久不肯離去。
看著這一個個豎垂下來的臨街招牌,以及各種各樣的叫嚷聲,張岱恍惚間似乎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後世一些綜合性的批發商場,如此活潑熱鬧的商業氛圍實在是不像中古時代的一座城池。
其他同行眾人看著這熱鬧的景象也都大感驚奇,更有人忍不住皺眉道:“此境臨民之官究竟何人?教化如此不善,居民皆棄本業、不顧生產,競逐商賈之利,此態焉能長久?”
大唐疆域幅員遼闊,不同的地區有著不同的風氣、不同的景象,而張岱這些同年們,除了王昌齡等幾個遊歷各方、見識廣闊的之外,其他的多數埋首書案、專心治學,閱歷見識都比較淺薄,看到這一情景的確是有點衝擊他們的認知。
“國之富有四海,譬如人有五臟四肢,形態不同,功用不同,地域不同,風俗不同。但使各司其職,各行益事,國富民殷,欣欣盛世。”
張岱也沒有嘲笑口出此言的同年迂腐,而是笑語道:“譬如你我同年,誰躬於耕、誰精於織?難道我等便是人間的廢物?但能善用所學,致君堯舜、興治一方,功亦不減於耕人織婦。
此城地當水路要衝、交通樞紐,天下人、天下物由此集散,均於多寡、通於有無。譬如精血之調和,不通則淤、淤則堵、堵則斷、斷則亡,五穀自口齒入,腸胃雖無咀嚼之功,承上而啟下,不可謂為偷食之賊也!”
眾人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普遍心內都有些不爽,畢竟他們所接受的傳統觀念就是不耕則無以食、不織則無以衣,認為商貿行為只是投機取巧、貴賤之間套取差價,卻完全沒有生產。
可是張岱這一番言論講來,卻給了他們不小的啟發,尤其是閱歷豐富的王昌齡更忍不住感嘆道:“往年出遊隴邊塞外,所見不乏汲汲於商賈事之徒,當時只嘆群胡生性賤邪,但能安於一方、專於耕織,何必苦受風沙之苦?今聞六郎擬大比小之喻,感之深矣!或謂行程萬里、閱覽豐富,然則一理不明,所見皆空!觀事知理,才是生人大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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