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萬曆修起居注

第76章 三問張首輔!臨川舉子湯顯祖(2合1,求月票)

“吾當痛定思痛,恪勤匪懈,以補前愆,不負天下百姓!”百官齊齊喊道,然後也深深躬身。

遼東的災民們,很震撼,很感動。

他們必然會將此事傳到遼東,讓那裡的百姓也知曉朝廷的態度。

約五息後。

張居正緩緩直起身來,後面的官員們也都陸續直起身子。

站在後面的沈念,看向災民們的表情,心中稍定。

在他眼裡,這絕對不是朝廷的面子活兒。

這是表態度,許重諾,使得天下官員自省。

日後若還發生這樣的醜事,今日致歉的官員都會被綁到歷史的恥辱柱上。

張居正環顧四周,又道:“大家還有什麼需要幫助或疑惑,可盡數道來。”

災民們無人走出。

在他們眼裡,朝廷已經非常厚待他們,使得他們很快就能返鄉了。

約十息過後。

就在張居正準備帶著官員們離開時,人群中傳來一道響亮的聲音。

“閣老留步,晚生有話欲問。”

一個身穿灰白色長衫、書生氣十足,年約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從後方人群走了出來。

沈念定睛一看。

覺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年輕書生朝著張居正拱手道:“閣老,晚生是來自臨川的一名舉子,有三個關於此次災異的問題想要請教閣老,不知閣老能否答疑?”

聽到此話,一些官員微微皺眉。

張居正向來不喜儒生言政。

這個年輕舉子顯然是明年年初參加會試的考生。

他突然站出來發問,若如許多憤青書生那般,抨擊朝政,明年絕對榜上無名。

張居正望向他,面色平靜地說道:“可以!”

“問一,此次遼東災異,朝廷無遮無掩,陛下罪己,百官致歉,撫慰災民,重懲貪官汙吏,與往昔相比,令人稱讚。有此舉措是否因遼東乃我大明邊境,朝廷擔心生出民亂,若日後其他地方發生此等情況,朝廷可還會如此處理?”

“問二,遼東災異被發現,全靠數名遼東災民前往戶部越訴,當下災民有冤難告,言路閉塞,不知朝廷接下來會如何解決?”

“問三,民間流傳,主管遼東的軍政主官,皆為閣老親信,是否因朝堂監察官,畏於閣老權勢,不敢巡查,才造成了此次事故,請閣老直言!”

聽到這三問,一些官員的額頭上已經開始冒汗。

實在太敢問了!

每一句都是捅人的刀子。

很多官員不願在大庭廣眾之下與一些書生辯論,甚至不願接收任何訴狀。

就是怕這種事情出現。

一旦被問得啞口無言,可能名聲盡毀,仕途不暢。

沈念聽到這三個問題,則甚是欣賞地看向這個年輕書生。

這三問,不算妄議朝政,全都問到了點子上。

正是民間街頭許多儒生的疑惑。

張居正若能回答得正確,將能減少很多抨擊朝政之言。

就在這時。

人群中有人驚呼:“他……他是臨川湯顯祖!”

“湯……湯……顯祖?”

聽到這個名字,沈念頓時明白為何看他非常眼熟了。

湯顯祖,就是那個寫了臨川四夢的湯顯祖。

隆慶四年,二十一歲的湯顯祖便中了舉人。

然後隆慶五年與沈念一同參加會試,沈念高中,而他落榜。

之後,湯顯祖又參加了萬曆二年的考試,仍舊落榜。

沈念與他雖不相熟,但湯顯祖在京師的名聲非常大。

他擅寫八股文,以詩文名蔽天壤,乃是明年會試的一甲熱門。

此人文采高,脾氣也是出奇的臭。

向來不結交權貴。

張居正聽過湯顯祖的三問,略微思索了一番後,捋了捋鬍鬚,道:“老夫一個一個回覆你。”

“其一,朝廷賑濟災民,重懲貪官汙吏,完全遵照祖制與大明律而行,對待百姓,自然是一視同仁。賑災是賑災,致歉是致歉,此次之後,後續一切以此為例,若有百姓暴亂,那是另外一件事情。”

“其二,災民有冤難告,在於地方官無能,在於吏治汙濁,朝廷正以考成法整治吏治,整體見好,老夫相信至多三年,百姓無須越訴,便可討還公道!”

“其三,舉賢不避親,老夫用人問心無愧,可使天下人監督!”

張居正一臉正氣,直視湯顯祖。

此刻的湯顯祖,有些不敢與張居正對視。

對方之言,給他一種“事實俱在,問心無愧”的無力反駁感。

當下的他,還非常稚嫩。

根本沒有能力與張居正論辯。

張居正接著道:“若不信老夫之言,可傾力在明年春試中考出成績,入仕監督老夫!”

湯顯祖面色微紅,拱手道:“晚生受教了!”

張居正點了點頭,環顧四周,見無人再問,便轉身離去。

……

大半個時辰後,張居正大步走入內閣值房。

一名文吏小跑來到張居正面前,道:“閣老,城外三問之人,乃是臨川舉子湯顯祖,有些清名,要不要……”

張居正扭臉瞪眼道:“要什麼?他所言無錯,不準針對此人!”

“是,是!”文吏慌忙答道,他本想邀功,沒想到撞在了牆壁上。

……

很快。

百官在城郊向災民致歉,湯顯祖三問張居正的訊息便傳到了京師的大街小巷。

百姓大多都是歡喜的,因為這是朝廷尊重百姓的體現。

儒生士子們則是議論紛紛,將關注點聚集到了湯顯祖的身上。

有儒生甚是欽佩湯顯祖,誇讚他敢於質問當朝首輔。

有儒生認為湯顯祖是要邀直名,如年初的御史劉臺一般。

還有一些儒生覺得湯顯祖問得不到位,被張居正三言兩語便打發了,若是自己去問,絕對能問得滿堂彩,問得張首輔啞口無言。

此類書生在茶館酒巷高談闊論,句句不離朝政。

肚子裡似乎有無數條治國良策。

論政結束後,他們轉身就去了花街柳巷,後者對他們而言,似乎是更重要的事情。

……

四月十六日,近黃昏。

遼東都司,廣寧城。

遼東巡撫張學顏、遼東總兵李成梁,還有三位巡察特使:司禮監太監王臻、錦衣衛都指揮僉事曹威、都察院巡安御史於休五人,閱罷朝廷詔令,都是驚得一身冷汗。

沒想到朝廷會如此自懲!

張學顏和李成梁都黑著臉。

二人雖沒有貪墨賑災銀,但卻是遼東的軍政主官。

致歉信定然是要寫的,俸祿一定是被罰的,也指定會被天下人罵的,沒準兒還會降職。

錦衣衛都指揮僉事曹威長呼一口氣,道:“依照朝廷詔令,接下來,遼東境內,可能就要人頭滾滾如瓜落了!”

其他四人都點了點頭。

不殺一群貪官汙吏,不足以撫慰遼東災民之苦,不足以彌補當下遼東賑災銀貪墨之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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