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到了九月二十五日。
堯東商行名聲大振。
其模式雖並不能被諸多商人複製,但卻大大提升了北方商人的道德標準。
在設有堯東商行分行的州府縣鄉。
若有商家僱工時連一日帶薪假期都捨不得承諾給夥計,他將無人可僱。
堯東商行就像一條洶湧澎湃的清澈急流。
衝擊在一潭死水、滿是泥沼,內裡充滿吝嗇、貪婪、慵懶、剝削、奸滑、苛刻、市儈等一系列特點的北方商貿上。
依照目前的形勢。
不出五年,黃河以北的商貿必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
深夜。
已經宵禁的京師,一片安靜。
唯有五城兵馬司的兵卒與更夫還能在街頭走動。
就在這時。
京師外城永定門的一名值勤兵卒騎著快馬奔到張居正的宅邸前。
砰!砰!砰!他使勁拍打著宅院大門。
不多時。
張宅的一名看門人從裡面走了出來,見是一名普通兵卒,不由得痛斥道:“如此敲門,不想活了!”
那兵卒從懷裡掏出一封信。
“荊州江陵張府急信,城外驛差交給我的,他傳張府管家張九之言:無論何時,都必須立即將此信呈遞給閣老,一刻都不可耽擱!”
看門人的面色變得嚴肅起來,當即接過書信,朝著宅內狂奔而去。
他雖不知內容。
但書信來自江陵,江陵張府管家張九又有交待,自然是發生了大事。
片刻後。
張居正的臥房亮起燈光,屋內傳來一陣大哭之聲。
半個時辰後,近子時。
張宅的數名家僕,手持張居正親筆文書,騎馬出門,分別前往內閣閣臣呂調陽、馬自強、殷正茂三人的宅邸,以及皇宮東北處馮保所休息的司禮監。
這些家僕將張居正的書信送達後。
呂調陽、馬自強、殷正茂和馮保的書房亮起燈光後便再也沒有熄滅,而在禁中即將開門之時,四人穿上官袍,急匆匆地奔向禁中。
……
卯時,天微微亮。
呂調陽、馬自強、殷正茂、馮保四人出現在文華殿內。
與此同時。
鴻臚寺當值官員宣佈因小萬曆身體有恙,今日免朝。
這一刻,文華殿內。
小萬曆坐於御座之上,李太后垂簾於幕後,馮保站於一側。
呂調陽、馬自強、殷正茂三人站在下側。
殷正茂雖被罷去入閣參預機務之權,但當下的他仍有閣臣身份。
昨晚那封江陵來信的內容是:張居正的父親張文明已於九月十三日病故。
小萬曆看向三人,面色焦急。
“三位閣老速速想辦法,朕不願元輔回家丁憂!”
呂調陽三人微微皺眉。
他們昨晚得知此事後,一直都在想如何處理此事。
所謂丁憂。
即父母去世,作為兒子的官員應立即辭去官職,回家服喪守孝二十七個月。
然而,張居正若回鄉丁憂二十七個月。
不但新政難以進行,正常的朝務可能都會受到巨大影響。
在經歷過武清伯貪墨之事後,李太后與小萬曆愈發明白張居正在朝堂的重要性。
他們皆不願張居正離朝。
外加小萬曆明年三月便將成親,亦不能缺少張居正。
馮保也不願張居正離朝。
因為一旦換個首輔,沒準兒就會對著司禮監開刀了。
呂調陽、馬自強、殷正茂三人更是不願張居正離朝。
三人全在花甲之齡。
殷正茂又不能因此事而立即入閣參預機務。
他們非常清楚張居正肩上的擔子有多重,而論精力與能力,他們又遠遠不如張居正。
呂調陽拱手道:“陛下,當下恐怕只能強行奪情起復了!”
馬自強與殷正茂皆認可地點了點頭。
所謂奪情起復。
即皇帝以詔書的形式拒絕其回鄉服喪守孝,讓其堅守朝職。
往昔,奪情多適用於在外打仗的武將。
但近年來,在內閣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宣德八年,時任內閣大學士的楊溥,本應以母喪丁憂離職,但立即就被皇帝奪情起復。
成化二年三月,時任內閣首輔的李賢遭遇父喪,但丁憂了兩個月,便被皇帝奪情起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