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獸潮

機動部隊的戰場一片狼藉。五輛裝甲車完全報廢，四臺機甲被毀，十七名軍人死亡，另有二十二人重傷。剩下的人和機甲也有不同程度的損傷。一場遭遇戰下來，他們損失了大約二分之一的戰鬥力，以及一半的補給。

雖然擊退了機器人部隊，但肯定算不上一次勝利。

可他們抓住了一個機器人！

林大師和戶田抓緊時間研究了這個機器人俘虜。重新檢測了俘虜的能量結構和身體材質之後，戶田發現對方的各項指標並沒有達到B級機器人的規格，僅僅是C級機器人的水準。可她和這個機器人交過手，知道對方的強大，而且對方B級機器人的身份是指揮官親自通報的，按理說不應該出現這種錯誤……

“問題也許在它的能量結構上。”用材料探測儀分析時，林大師發現了一些異常，“新的材料，新的結構，以前從沒見過，讓C級材質的機器人擁有了B級水平的戰鬥力。”

“什麼時候能確定原因？”江海悄然出現在了門口。和A級機器人在空中大打一架，幾乎以一己之力擋住眾多機器人的群毆，此時他看上去毫無疲態，連頭髮都梳得整整齊齊，依舊是那個英挺明亮的中年軍官。

曹蕊小聲說：“和我們交過手的那兩個A級機器人也不是真正的A級，還差了一點點，也許，也是它們的能量結構短時間內提升了它們的戰鬥力。”

林大師搖了搖頭，“我在材料學上不算出眾，何況這又涉及到複雜的結構。最好的辦法是把它回去檢查一遍。”

江海看了看身邊的兩個屬下，沉吟片刻，“李文勝，帶傷兵和報廢的機甲撤退，把俘虜也帶走。”

鼻青臉腫的李文勝向他行了個響亮的軍禮，大聲說：“指揮官，我建議您重新考慮命令！”

李文勝的拒絕在曹蕊意料之中，這傢伙是條能和敵人死磕到底的瘋狗，現在不過是受了點傷，怎麼可能掉頭走人？曹蕊也不想走，好不容易走到這兒，功勞就在眼前，她哪捨得呀！

江海看了看李文勝，又看了看一旁的曹蕊，沒等他開口，李文勝突然說：“敵人的實力遠在我軍之上。指揮官，也許我們該考慮全部撤退。”

曹蕊一愣，瘋子上尉露怯了？這不是他的作風呀！

江海卻知道李文勝的意思：他不想再管軍事局下達的愚蠢任務了！他們已經見到了機器人，見到了‘新晶’礦石被挖空的大峽谷，甚至還抓到了一個機器人！足夠向軍團交代了！

李文勝雖說很想坐上中隊指揮官的位置，卻不希望江海等人在這兒把命丟掉。要是整支機動部隊都交代在這兒了，他就算成了指揮官，以後又能指揮誰呀？

再怎麼桀驁不馴，大家都是戰友。

江海擺擺手，拒絕了他的建議，“我們會避免和機器人部隊再次交手。上尉，馬上行動吧，一路小心，我們祁陽再見。對了，這個俘虜……是曹彬和戶田抓住的，和王聰與魏忌無關，明白？”

李文勝心想，曹彬倒是走了運。他倒是無所謂，只要功勞不給曹蕊就行。

李文勝走後，曹蕊報告說現有的補給，包括朱天俠送來的那部分，還能支撐打一場同等規模的遭遇戰，“只是……人手不夠了。我們肯定扛不住下一次進攻。”

江海嘿嘿一笑，“朱大老闆果然財大氣粗。告訴他，我不要運輸隊長，我要人。坐山觀虎鬥怎麼行？下次如果再撞上機器人，他別躲著就行。”

“您真讓他一直跟到天成？”

“跟到天成又能怎麼樣？他還敢和我們動手不成？讓大家抓緊時間，一刻鐘後出發。記住，是全速出發，下午兩點之前，我們要在城外五十公里佈防！”

曹蕊大吃一驚，“指揮官，會不會太倉促了？”

“來不及了。”

中年軍官的臉上有一縷憂色。魏忌，鞏中尉，王聰，但願你們別跑太快。但願在你們進入天成之前，我能把你們攔下來！

曹蕊不知道‘來不及了’是什麼意思，但指揮官一路上的表現無可挑剔，她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只得小聲說了句：“曹彬……多謝指揮官。”

江海搖了搖頭，“我沒有讓李文勝帶他走，你可有怨言？”

曹蕊搖了搖頭，“我們是軍人。”

軍人沒有選擇，更沒有怨言。

看著不遠處整理後勤車的小胖子，江海眼前一亮，似有所悟：曹彬似乎變強了……不止如此，他好像還有一些奇怪的變化。他的眼神在曹彬和曹蕊兄妹之間轉了轉，隱約湧起一個念頭：難道曹森扶持這個女兒，只是為了讓人忘了他還有個兒子？然後，他只需要靜靜等著曹彬覺醒就行？

曹森果然好手段！

東野陽一和李青崖先生在曹彬身上到底做了什麼手腳？回東方安全城之後，還得去問問才好。

與江海的擔憂不同，老魏和王聰根本沒急著跑去天成。

因為黑熊一直沒來！

兩人不經意交換了個眼神，都看見了對方眼中的憂慮。怎麼辦？

等？也許會錯過這段短暫的停火期；不等？可辛辛苦苦把老鞏帶來這兒，不就是為了讓觀察者救人嗎？去見觀察者，怎麼能不帶救生艙？

“我回去找找！”王聰跳上馬背，“你在這兒等著！貓兄，你保護他！”

“你怎麼找？如果找不到怎麼辦？”老魏奮力攔在他面前，“我們得去天成！”

王聰有些茫然，眼前的這個傢伙腦海裡只有真相，只想去天成！二十二年的煎熬，令他像個瘋子一樣，一秒鐘也熬不下去了。這張蒼老無助的臉令王聰一瞬間心軟了。

他只得柔聲說話，像是在哄一個年幼的孩子，“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們會去天成的，一定去！現在，我們還有一些時間。馬很快，我很快就會回來！”

老魏緊緊抓著韁繩不說話，王聰只得使勁兒掰開他的手，“二十二年都等了，不怕這一刻鐘！”

不等老魏說話，王聰策馬狂奔，沿著鐵道線向東南方向而去。

老魏傷得不輕，除了目送王聰遠去，別無他法！

可沒跑多遠，王聰居然又跑回來了！

他的臉色古怪至極，衝到老魏身邊時，他一把將後者拉上馬，“貓兄，快跑！”

“怎麼了？”

“自己看！”

身後響起了鋪天蓋地的腳步聲！地平線上突然出現了一群黑點，黑點漸漸變成黑線，填滿了整個地平線！

那條黑線竟然在緩緩靠近他倆！

聲音越來越近，是腳步聲和各種動物的嘶吼！那條黑線竟然全是動物，鋪天蓋地的動物！各種各樣的動物！它們全都在向天成狂奔！

竟然是罕見的獸潮！

核區怎麼可能有獸潮？

是天網系統在召喚核變異生物保護自己！

王聰不知該哭還是該笑，‘觀察者’派遣哨兵之後，能量多半不夠支撐下一次哨兵的行動，不得不像北溪鎮的那臺初級人工智慧0029那樣，召喚核變異生物！

這麼多核變異生物，誰能打過？

他們只能逃跑！這下好了，他們會被獸潮一直趕進天成的！

再也顧不上黑熊和救生艙裡的老鞏了！

黑熊並沒有走丟，更沒有逃跑。自從在秦山聽豹貓說有辦法讓它變得更強大，以後能從佔據一個小山頭的山大王，變成佔據一串小山頭的山大王，而它所需要做的只是扛著救生艙跑一趟之後，黑熊就覺得這筆買賣很划算。

它一路上兢兢業業，沒少辛苦，卻從無怨言，只為了實現心中的夢想。當阿哲示意它沿著鐵路線往前跑，追上王聰和豹貓，它屁顛屁顛就出發去做買賣了。揹著救生艙跑了六十公里之後，它看見了一座高達百米的天線塔。

天線塔其實不算什麼，問題是塔下的那個人很算什麼。

那是個老朋友。黑熊生平最不想見到的一個老朋友。

那是個穿著防護服的姑娘，頭罩遮擋了她的臉。可黑熊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它認得那雙眼睛裡的無限光芒。

它本想掉頭跑路，可在轉身之前，那姑娘已經朝它招了招手。

黑熊矜持了三秒鐘，覺得還是不要再矜持了。

屁顛屁顛跑過去求饒才是正經事！

拉開防護袋，看了一眼救生艙裡奄奄一息的老鞏，趙桐沉默了片刻，重新拉上。她隱約記得，這是王聰的保護者，山谷大堂樓頂的那個狙擊手，槍法很好。

“誰讓你揹著他的？王聰？”

黑熊忙不迭點頭。

趙桐一往無前，只為了那個黑袍機器人而來，只為了老師的死因而來。她因此不惜違抗AI事務局，無視一切危險，卻偏偏在這兒又和王聰有了交集。

“有意思……你要去哪兒？”

黑熊屁顛屁顛跑回鐵路線上，面朝天成的方向。

“天成？你們在那兒見面？”

黑熊輕輕拍了拍地面，這是個肯定的答覆。

“那裡很危險，不怕死？”

黑熊一臉諂媚，意思明明白白：要是能跟在女英雄你屁股後面，我肯定不怕死呀！

“那就等一等。有些東西比我們更著急。”

十分鐘後，她們等到了獸潮。站在天線塔下，看著成千上萬的各種核變異生物從身旁蜂擁而過，黑熊嚇得腿軟。其中可是有戰鬥值超過二十，三十，甚至四十的核變異生物呀！

所有的動物都繞開了她們，它們對天線塔本能地排斥。黑熊頓時覺得神清氣爽，有一種高出其他核變異生物一頭的感覺。自己能被女英雄揍一拳，從此成為門下走狗……不對，門下走熊，真是運氣爆棚呀！

它毫不猶豫就拋棄了王聰和豹貓，跟了一個新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