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聽出是什麼意思了,就連吳狀元的曾孫女,那個漂亮得不能再漂亮的大小姐吳雪瑩也聽出來了,還哭著喊著要嫁給詹谷堂。這一下不得了,狀元府不幹了,就給了詹谷堂五百兩銀子,打發了。
還傳出,詹谷堂讀書把腦子讀壞了,整個固始都知道,吳家請一個師爺,南溪的,有些神神道道,說話全是虛的,談論古今,嚮往西方,說的話都是五大八大的,好像一口氣就能把一群老水牛吹上天一樣,不得了,為此,都不再喊他詹谷堂,都叫他詹瘋子。
可是,詹谷堂整天樂呵呵的,像個布袋和尚,溜達在鄉間的田埂上,盪漾在山村的小巷裡,一會兒說,颳風了,人們都看天,熱得出汗,樹杪都挺得直直的,一絲風星都沒有;一會兒說,下雨了,有人又看天,果然,開始颳風,從南海那邊飄過來一些雲——在商城,有個農諺:雲兒要到筆架山,一個時辰就滿堰——人們開始收拾,不到一個時辰,果真下起傾盆大雨。
看來,這個詹瘋子還有兩把刷子,說下雨就下雨,好像老天爺就是他大舅哥,老龍王就是他的小學生一樣聽話。
別胡說,別被詹瘋子帶壞了,你咋說話也跟詹瘋子一樣呀,也是神神叨叨的呀。
你不知道,詹瘋子不把事情說死,是他要留一手呢。
為什麼?
為什麼,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是為變數。詹谷堂太聰明,世人都看他為完人,但是,如果是完人,還是人嗎?他裝瘋賣傻,也是真情所在,也是變數,可懂?
不說話了。
像這樣看天氣,又不是太準確,可商城人咋就那麼相信他呢?還說,詹瘋子其實不瘋,就是個風信子,是個有學問的人;甚至有人說,詹谷堂就是個星宿,知道天氣變幻;更有邪乎的說,你不知道呀,這個人是茶牙山二郎神轉世,可不得了,大清朝,人家吊兒郎當就考了個秀才,要不是清朝早早拜拜了,說不定大清朝最後一個狀元郎就是他的呢。
這些話兒傳到外公耳朵裡,一個陰雨天,他讓人打聽,詹谷堂在家時,他戴著斗笠,披著蓑衣,走了十多里山路,到了。
詹谷堂也知道外公。倆人見面,眼睛都小了一圈兒,猛然睜大,哈哈笑著,互拍肩膀,談了一個上午。
詹谷堂的妻子給外公準備了鹽醃黃瓜,荊芥炒千張,兩個人抱著個破方桌,推杯換盞,有說有笑,還划拳,還說“哥倆好”,一直喝到雨停。
後來,詹谷堂就跟著外公到了漆傢俬塾。
拜年時,外公讓周維炯到私塾學習,也就是那個時候結識了幾個老表,如漆德琮、漆德宗、漆德瑋,漆屬原等,還有些姑表姨表。那個瘦小的老頭,留著鬍鬚,像老羊頭的老頭,好笑,說什麼“秀才不出門全知天下事”,還說,詹瘋子的話兒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聽一聽,想一想,也算開眼界了。
周維炯記得,詹谷堂說,行萬里路,讀萬卷書,他就問了句:那不要一輩子嗎?
詹谷堂點點頭。
周維炯又說,那一輩子要是這樣過,還有啥意思?
詹谷堂說,這孩子將來有出息。你,不光管走路,還要探求走路的意義——也許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吧,詹谷堂算是注意了周維炯,見到他就像貓見到老鼠一樣,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