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公”點點頭,面上露出滿意的紅潤。
效果很好,他只不過胡言亂語一通,這些人就將他奉若神明,根本不用腦子思考。
他捏了捏袖中硬邦邦的卷軸,接下來就可以進入正題了。
微末躲在車簾後輕笑,這哪裡是講學,分明像是在煽動造反。
她忽覺車轅猛地一沉,就見趙晏裹著些許寒意擠上車來,披風上的暗色蟒紋輕輕覆上她的膝頭。
趙晏就著她挑簾的手往外瞥,下頜輕輕抵在她的肩頭,“譁眾取寵。”
微末輕笑,抬起青蔥般的手指點向臨街酒樓,“王爺瞧。”
酒樓二層雕花木窗處,趙柯羅正斜倚在窗框上,面朝高臺方向,手裡捏著盞赤金酒杯。
趙晏輕嗤一聲,“果然有此人在背後操縱。”
微末還未答話,就見臺上老者的枯手突然一抖。
白袖中順勢滾落一卷暗黃色的卷軸,呼啦一下應聲展開,李崇文驚出一身冷汗忙伸手去接,堪堪接住另一端時還不忘瞪了老頭一眼。
這可是趙柯羅特意從高昌帶來的苕溪詩帖真跡!扯壞了可怎麼好?
“是苕溪詩帖!”
臺下頓時有人爆出驚呼。
“米公”在一片驚呼聲中假意用袖口抹了抹眼角,“老朽一生埋首書卷,自覺身前成就已無法超越,決定從今日起,封筆歸隱!”
他顫巍巍撫上詩帖,“這是老夫此生至高榮譽,今日便也一併毀去了事!”
說著他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把短匕,作勢就要往帖上斬去!
我了個老天爺!
李崇文嚇得烏紗帽都滾落在地,一把擒住“米公”手腕,“你搞什麼!”
“米公”卻背對人群朝他眨眼,又顫巍巍轉回身,在一眾學子的呼天搶地中痛心疾首道,“可惜唯有一事,老朽到死也不敢瞑目啊。”
“學生願為米公分憂,只求您留下這詩帖!”
“對,學生願為米公赴湯蹈火!”
“米公”乾癟的唇角抽搐兩下,看起來像笑又像哭,十分怪異,他忽然抬手指著皇城方向,“太子殿下乃嫡長正統,如今卻被困在東宮,實在是我等臣民之痛!”
“我等該解救太子於危難之中啊!”
“咳咳咳!”
臺上蒼老的聲音徑直鑽進趙柯羅耳中,驚得他接連嗆咳。
他手背頓時暴起層層青筋,赤金酒盞也被生生捏彎,用高昌語低聲咒罵,“蠢貨!誰讓他當眾提起太子的?!”
皇帝本就想放過趙元僖,卻苦於沒有時機,這個冒牌貨只需找幾個忠心的學子寫上幾篇文章,再以米公的身份當面勸誡,皇帝定會就坡下驢。
最多訓斥幾句或打上幾下,人就會被好好地放出來。
可這個蠢貨竟然煽動學子直闖皇宮?
別說這根本不是一個好臺階,若是惹惱了皇帝追查下來,查到他插手棲梧內政,再被扣上個聚眾謀反的罪名,還會有好果子吃?!
到時別說趙元僖保不保得出來,他還能不能順利回到高昌都是個問題!
正想著,他急忙衝隨從低喝,“快去將那老東西給本殿扯下來!”
可惜,已經晚了。
眾學子已經高舉著拳頭如遊行一般徑直朝皇宮而去。
趙柯羅氣的嘴角抽搐……
那老頭卻顫巍巍爬下高臺,蹲在地上撿起了方才被學子砸碎的破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