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談燃興致勃勃地跟姜恣說著訂婚宴的安排,佈置,時間,請了哪些賓客……姜恣不甚關心地應著,在談燃問她好不好、行不行的時候,她只管點頭,亦或者“您安排就好”。
態度隨意地像是在說明天吃什麼。
“小恣,吃蝦。”
姜恣正索然無味地吃著菜時,眼前忽然被推來一個小碗。
梔子花紋的玻璃碗精緻光滑,裡面盛滿了談郗剛剛剝好的蝦肉。
從她進來談家,這是談郗跟她說的第一句話。
談燃笑著感慨:“小郗真是貼心,跟小恣你剛來的時候一樣,生怕你吃不好。”
姜恣因為這句話,恍然想到了第一次來談家吃飯。
在餐桌上,她很是拘束地只夾著眼前的菜,根本不敢往餐桌上看。
彼時談燃給她夾了幾隻蝦,她侷促地道謝後,卻不敢動筷子,她不知道怎麼吃,怕自己戳了笑話。
還是談郗細心地觀察到,直接把幾隻大蝦夾走,而是推過來同樣的一個小碗,笑得縱容:“大蝦還是吃剝好的比較香,快嚐嚐好不好吃。”
那是姜恣第一次吃蝦,後來她在社會上闖蕩,也有錢可以買各種想吃的,好吃的,可偏偏鍾愛大蝦,每到一個城市都會嚐嚐他們本地的大蝦。
可年過一年,她再也沒吃到過比那次談郗剝好的蝦味道更好的。
即使是後來張姨做的一模一樣的,也仍然抵不過。
時至今日,姜恣垂眸看著碗裡剝好的蝦,夾了一個放在嘴裡,細嚼慢嚥,一點點品味著它的味道。
也慢慢意識到,其實每一次張姨做的蝦都是一樣的,而之所以她覺得有區別,是因為在心裡加了濾鏡,關於談郗的濾鏡。
那個濾鏡,叫作愛。
她懷著一顆愛他的心,覺得他什麼都是好的。
就連經他手剝的蝦都比別的好吃。
其實不是蝦好吃,是因為他看出了她的侷促和不安,不動聲色地小心地維護著她破舊不堪的自尊。
那份夾雜了他心意的蝦,一直是她心中最特別的存在,所以才無人能超越。
而此時此刻,時過境遷,經歷了很多事後,再吃這蝦,她已經不再喜歡了。
對蝦的偏愛源自於十五歲的他,也終於二十五歲的他。
十年,夠了。
那碗蝦,姜恣後來沒有再碰。
依舊滿滿當當、原封不動地放置在那,從熱氣騰騰到毫無溫度。
談郗看在眼裡,未發一言。
吃完飯,談燃拉著姜恣聊了會兒她工作上的事後,讓談郗送她回家。
姜恣推脫不了,只好應下。
談郗開啟副駕駛的門,請姜恣坐進去。
姜恣正好不想跟他坐後面,欣然入座。
誰知接下來談郗直接讓司機下車,他自己坐進駕駛座,發動了車子,擺明了親自開車。
再下來坐後面,未免有些太矯情,姜恣縱使詫異,也沒再有動作。
寂靜狹小的空間裡,兩人都沒有發聲,經歷過一系列事後,難得相處得如此祥和。
“這麼決絕地跟我分手,到最後不還是要跟我訂婚,你說說你,圖什麼呢。”
談郗玩味地打趣。
姜恣將目光投向窗外,不發一語。
如果不是奶奶,她絕不會妥協。
忽然,車子來了個急剎車,姜恣慣性使然地往前栽了栽,看過去。
什麼都沒看到。
也就沒在意。
可接下來,車子就像發瘋一般,要麼猛然剎車,要麼正往前走著猛然往旁邊一拐,來回這麼幾次,姜恣被折騰得有些難受,胃裡翻湧得厲害。
“你能不能開穩點。”
她強忍嘔吐的慾望,輕斥。
談郗聲音輕懶:“我還以為你不會說話呢,原來不是啞巴啊。”
姜恣:“……”
許是看她臉色太蒼白,談郗從旁邊拿出一瓶礦泉水,遞過去:“喝點水。”
姜恣這個時候沒功夫矯情,直接接過來猛灌一大口。
才把那股噁心的勁壓了壓。
“訂婚那天的流程你要不要看看?”
談郗恢復了以往的溫柔。
“不感興趣。我除了能保證自己到場,其他的,保證不了。”
姜恣沒好氣道。
“這樣啊。”
談郗的聲音有些意味深長。
姜恣沒有在意,她自從喝完水,就感覺很不舒服,腦子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
“小恣,不管你信不信,我從來,都沒有想過真的傷害你,可是……”
後面的話,姜恣沒聽清,眼前一切變得模糊。
是談郗搞得鬼。
她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掐住自己大腿,刺激自己保持清醒:“談郗,你要,做什麼!”
談郗將車子停在路邊,解開安全帶,傾過身來將她抱在懷裡,嘴唇貼在她的耳邊,淡淡的熱氣打在耳側,語氣帶著幾分掙扎後的嘆息和決然,
“小恣,別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