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一筆貫之。要一氣貫之。
無論是用筆觸刻畫色彩,還是用筆觸刻畫線條,很多道理都是相同的,很多道理前人都已經說盡了。
老師告訴你的道理,只是老師的道理。
你需要一個契機。
某一瞬間的領悟過後,它才會變成你自己的道理……這原是爛大街的說辭,想要真正的吃透,卻很難。
顧為經輕輕的呼吸。
隨著吐氣。
他慢慢的卸掉了手腕上的力量,讓手腕可以迴旋運動,讓手指順其自然。
於是。
原本散亂的被推開的沙子,慢慢的變得聽話了起來,開始跟著顧為經的手指一起偏斜移動。
就在這個瞬間。
顧為經聽到了系統面板的提示。
「叮,恭喜您,您的繪畫雜項技法“手指塗抹法”——已經從“普通”評價,提升為“精良”評價。」
顧為經開啟系統面板。
虛擬面板上,上方是國畫、素描、油畫、水粉、水彩的五個分類,原本下方的雜項列表裡,僅僅只有畫刀畫一項。
只有一項雜項技法達到“精良”級以上的時候,才會被系統單獨列出來。
現在,手指塗抹法的技能條也出現在了畫刀畫之下。
顧為經又轉頭看向他新畫出的線條。
還不夠。
還遠遠不夠。
畫的更好了,反而更加倍了凸顯出了線條裡的雜質,那些不圓潤,不圓滿的地方。
顧為經原本的線條,就只是純粹的一條線而已。
它太過空洞,太過沒有情趣,空洞到連容納“雜質”的空間都沒有,現在它有了一絲生氣,勉強在沙上游了起來,反倒更凸顯出遊的歪七扭八。
這依然不是年輕人想要的線條。
為了達到目的,顧為經需要更多的幫助。
凡人想要捕捉太陽。
起碼你得一顆足夠晶瑩剔透的水珠,才能把它裝進去。突然出現的系統提示音,反倒是提醒了顧為經。
顧為經直接開啟百藝樹的分類。
那柱銀色的樹木依舊光禿禿的,只有畫刀畫的一項大枝,原本“普通”等級的手指塗抹法,在百藝樹上,僅僅只是一隻嫩芽。
如今它從“普通”等級變為了“精良”,放在旁人眼中已是非常嫻熟的畫技,放到技能面板上,不過也只是從嫩芽變為了小枝。
它之於旁邊的畫刀畫技法,就如抽枝的柳條之於椽木。
顧為經點選了旁邊的手指塗抹法。
「您是否選擇澆灌百藝樹,本次澆灌將花費1200點自由經驗值,本次澆灌將手指塗抹法從“精良”提升到“傳奇”等級的機率為“15.3%”?」——安娜坐在石頭上。
她把裙子從簾子上取下,套在身體上,腦海裡依舊想著顧為經的畫展,就像這裡不是海上的荒島,而是位於《油畫》雜誌社頂層,擁有天鵝絨的窗簾,寬大的胡桃木辦公桌,以及一架三角立式鋼琴的藝術總監的私人辦公室一樣。
也不一樣。
當她坐在《油畫》雜誌社的辦公室的時候,擺在她桌子上的資料夾,塞在她的工作郵箱裡的有一百個不同的藝術展覽。
這裡面有大都會博物館裡的專題美術展,有盧浮宮裡的大型個人展覽,有威尼斯雙年展某個歐洲國家館的策展企劃……
琳琅滿目。
安娜通常只有時間去瀏覽其中的很小一部分。
這和她剛剛成為《油畫》的欄目經理只有幾個月的時間,大量的工作需要逐步接手有關。然而,歷史上那些最經驗豐富,最年富力強,最是加班狂人的藝術總監們,也僅僅只能瀏覽其中的一小部分。
每一個展覽都很重要,每一個展覽都很重磅。
問題不在於哪個展覽更重要一些。
問題只在於,他們想要去“翻”哪塊牌子。
《油畫》的藝術總監的工作就像是農場主,你有一個巨大的華美的農田,問題你只有一張肚子。她不可能把所有的東西通通自己採摘下來吃掉,優點則是,她可以想去摘一朵玫瑰,就摘一朵玫瑰,想去摘一朵鬱金香,就摘一朵鬱金香。
既使在金融狂潮,鬱金香泡沫瘋長,賣得比黃金還要更昂貴的年代。
她也可以把鬱金香當成彩色甘藍,切碎了炒雞蛋吃。
安娜卻從來未曾為了某一朵花,為了某一個藝術展覽,花費過如此之多的心血。
她現在甚至已經想到了畫展相關的公關工作了。
公關活動是現在藝術展覽的重要一環,那些頂尖的大展,早在展覽正式開幕以前的六個月,乃至一直以前,相關的公關活動已經全面鋪開了——
在流媒體上進行廣告投放、向各種雜誌和重要的藝評人呈遞展覽清單,開始約稿,約版面,從一些專業藝術評論媒體,到非專業的金融媒體,乃至是時政媒體。
從《紐約時報》到《泰晤士報》該進行相關接洽的就進行相關接洽。
自不必說,《油畫》雜誌是裡面最重要的一家。
安娜郵箱裡被塞滿的邀請函,大部分就來自這樣的公關團隊。
講究一些的,人家還會為了一場展覽專門做一個預告片或者採訪短片。
這裡面的門道很複雜。
安娜伸出手,整理著裙子的袖子,在心中盤算著的門道。
公關團隊和展覽之間的適配度,會是這一過程裡的重中之重。某個嘻哈歌手發新歌,經紀人找個古典音樂的著名指揮給你寫樂評幫你打榜……emm,當然不是說玩古典音樂就要比玩嘻哈的更高階,肯定不是,而是風格非常的不搭,反過來也一樣,明明是很好的音樂,也可能整的雙方都不滿意。
這就是適配度出了問題。
藝術行業每個公關團隊、諮詢公司和營銷辦公室都有自己的專屬客戶群。
古典美術、現代美術、當代美術,三者之間的客戶畫像有一定的重迭,又有很多的不同。
“一個適合他作品風格的公關團隊很重要。展覽地點在阿布扎比,嗯,阿爾瑪·克勞迪的諮詢公司怎麼樣,我知道她之前在迪拜……”
安娜在心中盤算著聯絡人名單。
伊蓮娜小姐始終覺得,顧為經應該要繼續去畫印象派的作品。
和馬仕畫廊不同。
馬仕畫廊是提出一個計劃來,讓顧為經圍繞著這個計劃思索點子。
安娜則是顧為經提出一個點子,圍繞著這個點子,完善展覽和相關的計劃。
她認為印象派很適合顧為經的點子,那樣濃烈的動感和對比強烈的光影效果。
“就是天生為了印象派準備的。”她想。
而事實證明過了,他一定會畫的很好。
不過,顧為經想嘗試一下別的繪畫風格,也沒關係,畢竟他是第一次以自我為主題的個人畫展。
很簡單的事實。
嬰兒不是第一次嘗試行走的時候,就能穩穩當當的在地上跑起來的。
有些人需要經歷半年乃至一年的練習。
有些人則需要二十年。
安娜整理好衣服,拿過一邊的木枝,慢慢地走了出去。
女人帶著溼漉漉的頭髮的走出去的時候,顧為經正在嘗試著用手指觸控那些獨一無二的線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