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大畫家

第1005章 梵高之心

緣分這件事情,總是難以被人言說道盡。

羅伯特·肯特以前從未想像過自己能和藝術行業產生什麼直接的聯絡,直到無意之間翻開餐廳上那本素雅的雜誌。

兩年以前,他還在膝上型電腦前研究塔西坨的《編年史》。兩年之後,他已經飛來了阿布扎比,胸中懷著完成一本藝術傳記的野望。一天前,他還在想著從戴克·安倫的嘴巴里掏出一些猛料來。一天以後,他已經面對面的聽過了薩拉,整個藝術行業裡最具有權勢的人,當面把一場展覽嚼成細細的沙塵,又從沙塵和灰燼之間濾出金粉。

種種奇遇,在他的心中種下了好奇的種子。

他和薩拉總監禮貌的寒暄道別,便起身向著不遠處馬仕畫廊的展廳走去。

展廳裡的遊人數量比羅伯特想像的要多。

又都很安靜。

羅伯特在人流的縫隙之間穿過,像是在一整片沉默的森林之間行走。展覽本身經歷了非常精巧的佈置,十幅畫的展臺分佈在這個三百平的展廳之中,將牆壁和地面切割成了不同的空間。

燃燒的太陽、繚繞的星空,日初,日升,日落,玫瑰花田,柏樹成蔭的森林……

他注意到。

策展人在展廳里布置了非常複雜的布光系統,每個展臺和每個展臺之間的光照效果截然不同,有些色調偏冷,有些色調偏暖,連同作品的展臺和展臺間的地磚的色調都有輕微不同,彼此之間柔和的過渡。

初看時很難留意。

看的仔細,羅伯特才發現,那像是在用環境光模擬出一種不同“時刻”的布光氛圍。神秘的閃爍的星光,被正午時刻的陽光鍍得滿眼金黃,搖曳顫動的燭火,清晨的薄霧。

大概。

這就是薩拉女士口中的“停掉的鐘表”。做為頂尖的藝評人,《油畫》雜誌的藝術總監有資格認為這樣的佈置很是小家子氣,糊弄糊弄羅伯特這樣的門外漢肯定足夠。

羅伯特誤入到了時間的迷宮之中。

他覺得自己根本無法理解這些作品想要表達的意含,這只是一些不錯的風景畫,更多的……還又能些有什麼呢?

他變回了兩年前為了畢業論文發愁的年輕人,抓著頭髮,一籌莫展的試圖從那些著名的作品裡讀出些教授們想要的真意。

好吧。

看著挺厲害的,可除了色彩和線條在畫面上的組合以外,到底還要看出些什麼東西來呢?

他如孩子看著一套過於複雜擁有成千上萬個零件樂高玩具,只在包裝紙上印了個圖片,卻把說明書搞丟了。

想要伸手抓,又自卑的根本無從下手。

又有些時候。

羅伯特彷彿代入進去了,時鐘滴滴噠噠的運轉,恍惚之間,羅伯特相信亦可說是暢想,自己已經成為了一名在網上擁有個人詞條的藝術批評家,牛氣個不行,邁著步子,像天鵝似的一步一伸頭的在展廳裡溜著彎,評點著每一幅作品作品的不足。

恍惚之間。

站在這些林立的展廳和穿行的人群中。

那部未來之書,他所希望寫成的,比戰勝了《慾望都市》的電視臺紀錄片更加成功的《來自藝術的力量》,已經攤開擺放在了眼前。

以下內容截選自藝術評論家羅伯特·肯特先生《來自藝術的力量:從心而終》第一章——

「最開始,我沒有感受到這場展覽的特殊之處。既無戴克·安倫口中的猶如被一隻向著天空拋去的蘋果一次,又一次的砸中額頭似的感受。亦無,薩拉女士對於展覽“小家子氣”的不屑。」

「這是我第一次認真的看一場畫展。它的氛圍完全符合我對一場大博物館裡美術展的全部期待。所謂的期待包括了——寧靜、安詳、格調優雅,在場每個人都靜悄悄的,只能聽見在鞋底被放緩後如同踩在落葉林厚厚的樹葉上的沙沙聲。以及最重要的……完全看不懂。」

「我就像是站在那顆據說砸了牛頓的頭的蘋果樹下努力的抬頭去看……蘋果要啥時候才能掉下來呢?萬有引力定律又是啥呢?」

「我可能來得太早了。」

「蘋果樹還是一顆小樹苗。」

「我可能來得太晚了,蘋果全砸在隔壁家小孩的腦袋上了,戴克·安倫,薩拉總監,那些媒體日過後撰寫報道的藝評人早就把“萬有引力”定律發明完了。而就在十幾分鍾以前,薩拉還在提醒我,重複發明輪子,做別人第二,在藝術行業裡通常不是好兆頭。」

「我在展覽裡閒逛。想要從作品裡瞧出些門道來不可……就當我認定自己可能會無功而返的時候,當我從一個展臺切換到另外一個展臺,從一幅畫面前切換到另外一幅畫面前。色彩在畫面上綻放,那些玫瑰,日光,猛的滾燙了起來。」

「……」

「蘋果砸在了我的頭上。」

「花葉,松柏,混沌的星光,水彩畫裡明鏡似的天空,全部反襯著靈魂的火光。怎麼說呢,有些時候,畫展就是會拒絕觀眾,只有你心中懷著某種渴望,某種激情的時候,只有你對待它足夠認真,它才會對你網開一面。」

「寫下這篇文章的時候,我還無法準確的所描繪出這種情緒,不過,戴克·安倫先生一定程度上幫了我個忙。我想起來,昨日安倫先生遞給了我一張紙條。我把它開啟,上面寫著——」

「“這是一幅火鳳凰似的作品。”」

「我為此特意又一次的給了安倫先生打了電話,電話裡,告訴我,在戴克·安倫人生中的第一場在芝加哥藝術學院的展覽裡,他得到了很多的誇獎。其中最讓他興奮的不是他得到了多少藝評人的讚許,稱讚他是芝加哥的未來之星,不是他和來自紐約大畫廊的藝術經紀人達成了代理協議,可能也不是迪士尼財團的超級富豪,華特·迪士尼的孫子在他的作品前駐足了。」

「那天有個胖大媽,在展覽前駐足了很久,胖大媽是聾啞人,說話說不清楚,唔唔啊啊的比劃了半天,戴克·安倫也完全不懂手語,正當他不耐煩的想要離開的時候,對方在找了根筆,在超市的購物小票上寫了這行字給他。」

「“這是一幅火鳳凰似的作品。”戴克·安倫小時候曾經長久長久的凝視著學校走廊上畢加索的畫作,那讓他覺得像是處在一個不同的時空之中。作品在畫框裡奔湧,戴克·安倫本人的心魂也隨之飄蕩。他依稀記得,這是一幅火鳳凰似的作品,這個評價好像就是在年輕時代的某一次畫展後,有人送給畢加索的。」

「戴克·安倫為此欣喜若狂。」

「那是沒有道理可講,沒有來由的狂喜,他覺得自己被來自藝術力量擊中了。這些年來,那張紙條安倫先生一直帶在了錢包裡。這樣的狂喜是往後很多很多年,他再也未品嚐到的。」

「那天得知我想寫一本關於藝術的力量的作品,戴克·安倫決定把這張紙條贈送給我。」

「此刻,它正擺放在我的膝上型電腦旁邊。沃爾瑪購物小票上原本的熱敏賬單早就因為時光的流逝褪色了個乾淨,我一開始還以為這是在一張白色的便籤紙,但那句話,依舊墨跡清晰。」

「這是一幅火鳳凰似的作品。」

「phoenix,菲尼克斯。每個人的心中,對於鳳凰都有不同的定義,畢加索、戴克·安倫、那個聾啞的胖大媽,但我相信,這又代表了一種相似的狂喜。」

「塔西陀花費了大量的時間描寫鳳凰,在羅馬帝國時代,人們曾相信鳳凰是真的存在,人們曾把“鳳凰”放在羅馬城裡展覽。盛讚它五顏六色的花色以及羽毛,說鳳凰真的出現的時候,就會引起四周普通鳥的驚歎和圍觀。至於它所出現的週期?大約是每五百四十年到一千四百六十一年不等。每當一隻鳳凰享盡天年,快要死去的時候,就會把一種具有生殖力的東西駐成巢,做為太陽神的祭臺,然後涅槃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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