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團聚
被廣播吵醒後,孫良才揉了揉眼睛坐了起來,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朝窗戶外邊一看,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夕陽的餘暉從窗戶照進來,黃澄澄的有一點刺眼,卻讓人感覺很溫暖。
這不醒還好,一醒來,肚子也開始咕咕叫了,是啊,這十七八的一大小夥子,一天到晚只吃了一個包子,誰也扛不住啊!
正在這時,聽到張國柱在外邊院裡喊道:“小孫,走,吃飯去了。”
孫良才答應著,趕緊開門迎了出來。
原來張國柱看孫良才睡著了,沒好意思提前叫醒他,專門等著播完廣播,琢磨著孫良才也該醒了才叫他吃飯呢。見孫良才走出來了,張國柱笑呵呵說道:“走,上我家吃飯去,老婆子已經做好飯了。”
孫良才懷著感激的心說道:“謝謝張大伯,我來到這給您們添麻煩了。”
“你這是哪裡話,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張國柱拿出煙鍋不緊不慢地點上了煙,一邊抽著一邊說道。
孫良才跟著張國柱,出了大隊的大門,一路上收工的人們陸陸續續從田地裡回家,家家戶戶的房頂煙囪裡冒著煙,在村前田裡蠶豆花和村後山上油菜花的映襯下,顯得安靜祥和,與世無爭,與大城市的車水馬龍相比,一切都是那麼偏僻落後但又令人嚮往!
一路上,歸家的人們都跟張國柱打招呼:“張書記,這就是咱們村新來的外地人吧?長得文質彬彬的,一看就是文化人。”
“上海來的,高中文化呢。”張國柱一邊吧嗒吧嗒抽著旱菸,一邊樂呵呵地回答大夥。
張國柱家在三河村的最西頭,從大隊院裡出來,穿過整個村莊,就到了。這是一個土牆圍城的小院,推開大門,右邊是一排雞圈,正對著是一間低矮的茅草房,茅草房分成了三個部分,右邊是廚房,中間做堂屋,左邊人住和存放糧食。進了堂屋,一個有點瘸腿的老太太正在廚房忙前忙後,甚至都沒有注意到孫良才他們進屋。
“老婆子,小孫來了。”張國柱招呼孫良才坐到了堂屋木桌邊,用他那洪鐘一樣的聲音喊道。
“誒,稍等啊,我這還有一個菜馬上就好。”屋裡大娘一回頭,笑盈盈說道。
孫良才端詳了一下屋裡,茅草房低矮,顯得屋裡有點黑,這堂屋裡除了這個吃飯的桌子和幾個小木凳之外,再無別的傢俱,然後目光又定格在廚房,由於長期被煙燻的,廚房的牆面已經黒跡斑斑。
大娘頭髮半白了,面板跟張國柱一樣黝黑,而且臉上滿是皺紋,再加上腿有點瘸,看著比張國柱蒼老了不少,但幹起活來卻乾淨利索,一點也不像是個腿腳有毛病的人,表情堅毅,目光祥和,在火光的映襯下,顯得那麼自信和慈愛。
正說話間,大娘喊了一句:“老頭子,快來搭把手,開飯咯。”
張國柱放下煙鍋,忙走進廚房,不一會,張國柱端出來好幾個熱氣騰騰的菜:有炒蠶豆,有番茄炒雞蛋,有南瓜湯,那炒蠶豆裡還放了臘肉,最後,大娘端著一鍋摻著玉米麵的米飯從廚房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
“伯母,給您添麻煩了。”孫良才感激地說到,因為他知道鄉下的人家肯定不富裕,這些菜肯定平時都捨不得吃呢。
“小孫,別那麼見外,你離家那麼遠,以後這就是你的家。”大娘面帶慈祥地說著。
正說話間,大門口走進來了一對姐弟。
“自麗、自強,快進來吃飯,咱們家來客人了。”張國柱喊道。說話間,姐弟倆已經走進了堂屋,姐姐大概十六七歲,長的亭亭玉立,扎著一個長長的馬尾,顯得大方可愛。弟弟十四五歲,虎頭虎腦,一看就是一個小機靈鬼。
還沒等大夥開口,弟弟張自強看著飯桌,張大了嘴巴,“哇,今天這麼豐盛!”
“饞小子,快坐好。小孫我來介紹一下,這是二姐張自麗,小弟張自強,大姐張自美前年嫁人了。”張國柱指著姐弟倆對孫良才說,然後又對著姐弟二人說:“這是上海來的孫大哥,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孫良才趕緊站起來,朝姐弟倆一點頭。
張自麗盯著眼前這個年輕人看,面板白皙,個子高挑,五官清秀,正好孫良才一回頭看見張自麗盯著自己呢,張自麗瞬間臉都紅了,有點害羞地低下了頭。弟弟張自強說道,“孫大哥,吃飯吃飯。”一邊夾了一塊臘肉放嘴裡,一邊憨厚地摸著頭笑道。
“你個餓死鬼”,大娘在一旁怒斥道,轉頭對孫良才說:“小孫,吃飯吧,餓了一天了。”
一邊吃飯,張國柱一邊跟孫良才介紹著村裡和家裡的情況。
三河村地處楚雄專區和大理專區的交界,但由於漁泡江天險,這裡偏僻落後,縣城通往三河村乃至大理的道路也被天險漁泡江阻隔,以前只能靠渡船過江,一到雨季江流湍急,不少船隻在渡江時失事,不少人葬身漁泡江。
後來,國家為了西南地區的發展,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先後修建了成昆鐵路等一系列交通幹線,這其中就包括了漁泡江大橋,不少英勇的無名英雄為了大橋早日建成,兩年多吃住在工地,風裡來雨裡去,其中不少人為此獻出了年輕的生命,長眠在他鄉的土地上,這其中就包括孫良才的哥哥孫良人。
隨著漁泡江大橋的建成,人們又把通往縣城的的公路擴建,以前的路只能人和牲口通行,道路高低不平,危險陡滑,人們去縣城得兩天才能一個來回,趕上誰家有個著急的病人,那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現在能駕馬車,一個來回一天就能趕回來。
漁泡江大橋的通車和公路的建成,三河村作為大理專區和楚雄專區的紐帶,地理優勢也凸顯出來,縣城了多次派來了農業專員,帶領村民把從漁泡江河岸一直到村前的荒山開墾成了梯田,而且開挖了灌溉渠,大春種水稻,小春種蠶豆;村後的山上也開墾成了坡地,大春種玉米,小春種油菜和豌豆,這幾年三河村糧食產量連續幾年都在縣裡名列前茅,張國柱這次去縣裡開會,還受到了縣領導表彰。
同時張國柱也講到了村裡的教育情況,三河村小學的老師三年前回城了,小學停了一年,這期間張國柱為了能給村裡找來老師三天兩頭往公社和縣裡跑,可老師們都嫌太偏僻不願來,好不容易來了一個,還沒呆到一個月就託辭家中父親生病回去了,這一走就再也沒回來。
沒辦法,兩年前張自麗初中畢業就只好作為臨時老師給孩子們上課,可村裡有將近20個孩子,從一年級到五年級不等,張自麗一個人每天忙前忙後,疲於奔命不說還顧此失彼,最後孩子們沒教好,自己還每天弄得特別累。
弟弟張自強在公社的中學上初一,這不剛放寒假回家,就被二姐張自麗拉到三河村小學裡幫忙,幫著給孩子們批改作業和卷子。
說到這,張國柱突然想起了什麼,他正準備夾菜的手停在了空中,久久沒用放下。張國柱兩眼盯著孫良才似乎想說點什麼,但又感到有點難為情,他沒有夾菜,把筷子放在碗上,沉思了好一會。
孫良才似乎看出了張國柱有什麼話想說,便主動開口問道:“張大伯,您是不是有什麼為難之處?”
“小孫,我有個事想請你幫忙,但不知道你同意不同意?”張國柱這一刻似乎有點老小孩,一邊看著孫良才一邊撓著頭,調皮地說道。
“張大伯,您說說看,只要我能做到,我肯定幫忙!”孫良才不加半點思索,堅定地說道。
“那行,那我說一下我的想法,不過這只是我的想法,你不同意也沒事”,張國柱頓了頓說,“現在村裡將近20個孩子,自麗一個人也顧不過來,我想讓你每天晚上吃過飯以後幫著給孩子們上上課,不知道行不行?”
“張大伯,其實您剛才說的時候我就有這想法,以後我每天白天在大隊工作,晚上就去學校給孩子們上課,只是讓孩子們晚上上課,他們的父母會同意嗎?”孫良才似乎有些疑慮。
“這個你放心,我會跟他們家長說明情況,並徵求家長的意見,而且我會告訴孩子們,讓他們白天多幫家裡乾點活,晚上再去學校上課。”張國柱自信地說道,因為他太瞭解三河村了,村裡人窮就是因為大家都沒有文化,知識對於三河村來說是一個可遇不可求的神聖東西,現在這個機會就在身邊,相信大家一定不會錯過。
孫良才看著張國柱,心裡也有一些想法,但他不知道該不該問,但想到張國柱一家把他當做家人一樣,他覺得也沒有必要隱晦,於是
他也不再避諱問道:“張大伯,我也有不少疑問,還得向您請教。”
“小孫你這是哪裡話,請教我可不敢當,你是高中生,我可是一睜眼瞎,有問題你直說就行。”張國柱苦笑著說。
“那好,張大伯,第一個問題:伯母的腳怎麼回事?”孫良才毫不避諱。
聽到這,張國柱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唉,都怪我沒本事,讓孩兒他娘受苦了”,張國柱頓了頓,聲音有些哽咽了,“年輕時候,孩兒他媽幹啥都行,我常年跟著築路隊東奔西走,孩兒她媽一個人得管著家裡家外的,一個人幹兩個人的活,冬天農閒時還得出去打點臨工補貼家用,孩兒他媽本來就有點風溼,她又捨不得花錢買藥吃,後來常年的勞累讓她手腳都有些變形了,現在落下了殘疾。”張國柱轉過去看著老伴兒,兩眼轉著淚珠,深情地對老伴兒說:“老婆子,這麼多年,跟著我讓你受委屈了。”
“老頭子,快別這麼說,這怎麼能怪你呢,是我自己身子骨弱,再說了,現在我雖然幹不了重活了,但是在家裡養點雞種點菜,也能補貼補貼家用,我也知足了。”張伯母一邊捋著額頭的白髮一邊發自內心地說道。
孫良才聽到這些以後,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唉,可憐天下父母心,世界上的父母誰不想把好的留給孩子,為了孩子,自己哪怕再苦再累都不值一提!
“那伯母的腳現在還有挽救的方法嗎?”孫良才又問道。
“年前去縣醫院看過了,醫生說,治得太晚了,變形太嚴重了,已經不能逆轉了,只能吃點止疼藥緩解一下症狀了。”張國柱答道。
聽到這些,孫良才覺得心裡特別不是滋味,張大伯一家把自己當作親人,但是自己卻什麼也不能替他們做,他抬起頭看著伯母,寬慰的說道:“伯母,等過過條件好了,咱去大城市裡請好醫生好好看看,實在不行跟我一起回上海,我媽有幾個朋友是醫院的,到時候請他們幫幫忙,肯定會有所好轉的。”
聽到這,伯母把臉轉向一邊,偷偷地抹著眼淚,孫良才注意到伯母的這個動作,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趕緊又說到:“伯母,我是不是說錯話了,我只是想讓您去好好看看腳,沒有別的意思。”
“小孫,我這是高興呢,我活了大半輩子了,還是頭一回有人這麼關心我呢,你大伯他都沒這麼關心過我,我這是高興的眼淚啊!”張伯母一邊擦著眼角,一邊會心地笑了。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