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往事已矣

南北18里長沙土路上，步行的、騎車的、南來的、北往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天天不斷。如果坐在路邊數人頭，不出十分鐘準會數錯。

把家安在馬路邊的居老四沒事時,就搬一把椅子，沏一壺熱茶，坐在院裡，靜靜地看著南來北往的行人。遇到熟人，他還打招呼請人來喝杯熱茶。

自從與冰花的事被抖擻出來，知道老太太死因，媳婦當著眾人的面，朝他那張厚臉皮上，狠狠抽了幾個大耳光，然後帶著孩子，立即搬回孃家。臨走前撂下狠話說：“咱們離婚，我沒你這樣的男人，兒女也沒你這樣的爹。”一段時間後,二人辦理了離婚手續，不再有任何瓜葛。居老四從此成了孤魂野鬼，沒人管，也沒人可管了。剛開始他樂得逍遙自在，整天狼一群狗一夥,和本村侄子、半吊子傻瓜三木等青年在家裡胡吃海喝。隨著時間推移，他漸漸感覺不妙，家裡沒人來、自己無事可做時，就會感覺特別無聊、孤單、難受。

他想把媳婦接回來，復婚重新過日子，可剛到岳父家門口,就被老人一頓臭罵攆了出來，媳婦也鐵了心不再跟他。居老四想領回一雙兒女，結果卻遭到他們一番羞辱。女孩比較文靜，面對父親，卻堅持不肯回家，並且解釋說：“我不和你回家，回去沒臉見人。”兒子性格特別像父親，經常爆粗口，他說：“你太不要臉，×了我花娘，害得我小叔沒了老婆，我奶也被你氣死了，你還有啥臉讓我喊爹！”從小怕爹的兒子，說出如此噁心人的話，著實讓他沒有想到。

居老四無話可說，只得灰溜溜逃回家過著行屍走肉般的日子。這天吃罷早飯，他照例搬出椅子，沏好熱茶，獨自坐在院裡，看著南來北往的行人。

突然，眼前飄過熟悉的身影，同行還有位年輕小夥，騎著一輛稍舊的“永久”牌腳踏車，身影特別熟悉的女孩，騎了輛嶄新的“飛鴿”牌腳踏車，二人並排騎行在寬闊馬路上，他們一邊前進一邊說笑。女孩身材修長，上身穿一件黃色襯衣，下身著一條粉色裙子，一頭順滑光溜的披肩發，和裙子一起隨風飄揚，馬路立現一道靚麗風景。

這位時髦漂亮的女孩，就是冰花！旁邊有說有笑的小夥子，是她的新女婿，他們今天來看望三爺和三奶。

看到冰花回來，像打了雞血般興奮，居老四慌忙站起，想同他們打招呼，怎奈話到嘴邊，卻無法發出聲來。再朝馬路上望去時，冰花連正眼都沒瞧他，直接騎了過去，身後留下一串歡快動人的笑聲。

像打翻五味瓶一樣，心中很不是滋味。冰花過去後，站在馬路邊，他扇了自己幾個耳光，踢翻那壺熱茶，接著又把椅子踹出老遠，惹得過往行人都朝他看。居老四朝盯著看的行人大聲嚷道：“看啥看，我踢自家東西不行啊！再看把你眼珠子摳出來。”嚇得行人匆忙趕路，不再惹這個“暴躁狂”。

因為位置相對較高，站在馬路上，易莊和通向它的道路一覽無餘。居老四生著悶氣，站在馬路邊再向西望，那兩人已離開好遠，馬上就到了村口。

其實，居老四早已知曉冰花再次出嫁。送親隊伍從家門口經過時，他感覺特別憋屈，中午一直到晚上，和傻瓜三木等人弄了幾個菜大喝起來，最後喝得酩酊大醉，連續兩天都吃不進食物，家裡搞得像豬窩一樣，他也懶得收拾。

那個有說有笑的漂亮女孩出嫁了，昔日的美好生活也已遠去，留下自己品嚐孤寂的苦楚。居老四平時大大咧咧，此時才明白一切已經一去不復返了。冰花過上幸福生活，他卻一無所有，家也散了，心裡倍感不甘……

中午，居老四沒有胃口，也不願做飯，又搬了一把藤子椅，在樹蔭下傻傻躺著，兩隻腳搭在木椅上。無聊的時光總是折磨人，當他睡不著覺，正煩悶時，一輛腳踏車駛過，“永久”牌！似乎什麼時候、在哪裡見過。他腦子突然一閃，那不是冰花的新女婿嗎？他走了，冰花留下了？

瞬間來了精神，居老四立即跑到馬路上，看著那輛腳踏車慢慢走遠，心裡泛出一股別樣的滋味。他將臉轉向易莊，眼睛向遠方盯著，一動也不動像尊雕塑。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認識並和他打招呼，居老四雖不失禮節，但也只是應付一聲，連頭也沒轉，更別說看人一眼。

下午，他仍面向西方站在那裡，絲毫不懼刺目的陽光。

四點多時，遠處的村莊走出兩個人，如果瞪大眼睛仔細看，會發現是兩個女人。其中一人上半身穿黃色襯衣，下半身著一條粉色裙子，另外的女人一身普通穿著。居老四彷彿被電擊中了，那不是冰花和三奶嘛！

她們準備去哪裡，要幹什麼？

二人在莊稼地慢慢轉悠，邊走邊看邊說話，走到村南地頭還停了下來。居老四再也管不住腿和腳，不自覺地朝那個方向跑去。快接近二人時，眼尖的三奶看到了他，立即彎腰拾土坷垃砸去，同時張嘴開罵：“你媽了個×，趕緊離我們遠一點兒，敢來我們莊，我就砸死你這個狗孃養的……”

差點兒被土坷垃砸中，居老四隻得停下腳步，看著曾經非常熟悉的兩個女人，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冰花看見“仇人”，以往鬱悶的情緒也瞬間爆發，隨著母親一起罵、學著她的樣子砸。平時驕橫的居老四，在女人尤其在這兩個女人面前節節敗退，在三奶和冰花步步進逼下，他又不得不退回小河對岸。

在兩個女人咒罵聲中，居老四沒有任何機會張嘴。面對三奶和冰花的“勇敢進攻”，他毫無“還手之力”，只得退回居村。

居老四突然出現，導致三奶再次高聲叫罵。攆走“仇人”後，已沒心情再轉，二人匆匆回了家。三爺早已知曉外面發生的事情，正鐵青著臉坐在屋裡，看到她們回來，立即招呼說：“去把紹姿叫來。”

三奶一愣，問：“叫他幹什麼？”

三爺生氣地說：“還嫌事鬧得不大，問這些整啥。讓你去叫，就趕緊去叫。”

老頭子生氣，三奶不敢再多說話，接著就去找兒子。

不一會兒紹姿來了，進屋就問：“爹，叫我過來有啥事？”

“去借輛車把你妹妹送回去，現在就走，別待在家裡，若把事惹大，後面更麻煩。”三爺交待完，接著對冰花說，“以後沒事儘量不要回來，回去好好過日子，可不能再出事了。”

大家此時才明白，三爺是怕影響冰花現在的婚姻和家庭。若她再回來，勢必與居老四相遇，雙方再吵再鬧，傳到現在的婆家，以後還怎麼過日子？

紹姿和冰花各自騎著一輛腳踏車，沿著小路繞過居村一路向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