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裡在十年前就成立了海濱市廣播電視臺,今年還成立了廣播電視局,實行局臺合一管理體制。
然後今年電視臺的最主要課題便是抗旱焦點,電視臺成立了抗旱工作每日報道節目。
錢進時不時接受採訪,畢竟安果縣是抗旱工作的第一線和最難處。
他現在在全市名氣不是一般的大。
指揮部派他去負責安果縣的工作,是考驗他、是委以重任,也是培養他,給他很多露臉機會。
錢進卻不在乎這些,他問道:“小魏老師呢?她沒在家?”
馬紅霞笑道:“街道上那不是有活動嗎?孩子們都去瞎折騰了,我準備做飯,小魏老師幫我看孩子。”
錢進下意識要往外走:“嗨,她懷孕了還讓她去看孩子啊?”
他又回頭問:“小魏老師懷孕了,怎麼沒人跟我說呢!”
馬紅霞無奈的說:“你在抗旱一線忙的腳不沾地,小魏老師下了死命令不準把這事告訴你,誰要是敢說了,她就不認這門親戚。”
“怕小孩給你說漏嘴,她都不讓我們跟孩子說。”
另外有句話她沒說。
懷孕了跟看孩子有什麼關係?
又不是去幹什麼體力活,只是去領著孩子看街道組織的文藝匯演而已,這有什麼不能做的?
錢進下樓,陳愛國和陳建國倆兄弟已經竄到他視野裡了:
“我是飛毛腿……”
“看我小旋風……”
錢進吆喝兩人,然後問:“你們小舅媽呢!”
陳建國咧嘴笑:“放心吧小舅,俺弟兄把小舅媽保護的很好,她在後面慢慢走呢,你放心吧,俺哥幾個都知道她懷孕了,把她保護的老好了。”
陳愛國也笑:“剛才我吆喝你來著,結果你悶著頭騎摩托車往前竄,一下也不肯回頭,我都吆喝你了,小舅媽在這裡。”
錢進上去給兩兄弟腦門各自分了一個爆慄:“嘿,你們也知道你們小舅媽懷孕了?”
老大陳建國得意洋洋的說:“俺大舅媽和俺媽她們還想瞞著俺弟兄,可俺弟兄們哪個不是機靈鬼?”
“小舅媽之前動不動就吐,吃飯之前吐、吃了飯吐,然後還不讓黃錘靠近她了,更不許黃錘噗她,我一看這架勢就知道,她準是肚子裡有小寶了,因為俺媽懷俺老二時候就這樣。”
陳愛國衝他喊:“你又知道了。”
“我就是知道。”陳建國上去放倒了親弟弟。
他又說:“我還知道,俺小舅媽準是懷了雙胞胎——不對,龍鳳胎!”
錢進心花怒放,驚喜的問:“她去醫院做b超看過啦?”
“b是罵人的話,俺媽不讓說,小舅你咋還說呢。”陳愛國傻兮兮的抬頭問道。
錢進不理這個二b,看向陳建國。
陳建國不負眾望,果然是個大b:“啥草、草啥?小舅你說啥呢?這個字更是罵人的,不能說!”
錢進懶得跟他們掰扯,直接問道:“你怎麼知道她是懷了龍鳳胎?”
陳建國跟大人一樣一攤手,說:“酸兒辣女,俺媽總說這個,然後俺小舅媽就喜歡吃酸的吃辣的,這肯定是……”
“別說了!”錢進攔住他。
白高興一陣!
敢情這幫小子搞迷信呢。
黑漆漆的湯圓和幾個姐妹開心的跑了回來,衝著錢進使勁揮手:“姑父,你可算回來了!”
兩個月沒見,幾個孩子大變樣。
高矮胖瘦有些變化,更大的變化是膚色。
湯圓變成了黑芝麻丸子。
不過變瘦了,小小的姑娘臉上開始露出與魏清歡有些相像的五官輪廓。
秀美。
錢途終究是少年人了,已經懂事了,領著一個弟弟跟魏清歡走在後面。
錢進跟魏清歡再相見,上去一個擁抱然後執手相看淚眼:
“你說我離家才倆月,回來當爹了,這真是喜當爹啊,哈哈。”
魏清歡幫他整理了一下衣領,笑道:“還沒當呢,我現在也就是剛感覺有點胎動……”
湯圓湊上來問他:“姑父你怎麼這麼黑?就好像是非洲黑人一樣。”
錢進笑道:“你還知道非洲黑人呢?那你知不知道你跟姑父一樣黑?”
幾個孩子都黑了。
但湯圓是以前面板太白,如今一黑格外明顯。
像是陳家那倆兄弟變化不大,他倆自始至終都是屬驢糞蛋子的。
主打一個黑的透徹。
一行人開開心心的聊著天回家。
“都回來了!”馬紅霞洗好了水果,是一大盤子葡萄。
孩童們頓時圍了上去。
馬紅霞把他們拍開:“一邊去,這是給你們姑父、小舅、小叔洗的。”
“給仨人洗的啊?”陳建國吃驚的問。
陳愛國嘲笑他:“你咋這麼二呢?大舅媽說的是一個人……”
“就你明白,你明白你二大爺呢。”陳建國再次放倒弟弟,“我開玩笑呢,大人開玩笑你小孩別插嘴,你又不懂。”
馬紅霞趕羊一樣驅趕兩兄弟:“哎喲我的兩位小祖宗哎,你倆可別鬧了,你們的小舅媽現在可聽不得鬧騰。”
魏清歡坐下吃葡萄,笑道:“早習慣了,來,錢副指揮吃葡萄。”
錢進吃了一顆葡萄點點頭:“真甜,市場上還有這個呢?”
“西坪山送過來的,基本上每天都送蔬菜送水果過來,咱家裡吃的都是他們送的,他們還送過山泉水呢,讓我後來拒絕了,把水從山裡送過來,勞民傷財。”魏清歡解釋說。
馬紅霞進一步解釋:“咱街道的突擊隊還在西坪那邊幹活,基本上每天都有人回來探親,隊員們輪流回城探親,然後每次有人回來,都給咱家裡捎東西。”
有人敲門。
錢途飛快上去開門。
進來的是熟悉面孔,韓兆新的秘書:“錢副指揮,韓總特意批了條子,給你家裡送點海鮮和肉食過來。”
話音落下,兩個青年抬著竹筐、拎著袋子進門。
錢進道謝。
新鮮的豬肉、剛殺好的雞,還有一筐子各式海鮮,其中最顯眼的是大螃蟹。
跟錢進兩個巴掌那麼大的巨型梭子蟹!
一群孩子頓時圍了上去。
韓兆新秘書把東西送到後便離開,錢進下樓送人,上樓後沒進門就聽見陳建國在哭。
進門以後雞飛狗跳。
黃錘確實在跳,衝著一個揮舞大鉗子的螃蟹蹦跳。
它幾次上去想下嘴但沒敢真下嘴。
這野生梭子蟹的防禦能力很強,反應很快,兩個大鉗子一直指著黃錘,它敢下嘴那上去就是一下子,能把它嘴皮給剪破!
這一點不誇張。
野生巨型梭子蟹的鉗子特別有力。
陳建國之所以哭,就是手臂被鉗住了,魏清歡敲掉鉗子後一看,手臂上下隔著袖子兩片紫青!
錢進問怎麼回事。
馬紅霞生氣的說:“一群熊孩子!”
“我一個沒注意,他們把螃蟹拿出來要鬥螃蟹,結果給螃蟹解開草繩後,螃蟹先鬥他們!”
錢途感嘆說:“連螃蟹都知道統一陣線共御外敵的道理。”
錢進只能收拾殘局。
他讓錢途看孩子,把一群孩子給趕了出去:“別在家裡鬧騰了,去找劉家四兄弟,你們怎麼不跟著他們混了?”
“他們跟著父母回老家抗旱去了。”湯圓解釋說。
錢進恍然大悟。
真是全民抗旱了。
他把孩子們趕出去,家裡總算清靜下來。
回到臥室他看了看魏清歡腰圍,有些豐腴,像是小腹上長了一圈脂肪,還不太顯肚子。
錢進很感慨:“哎呀,沒想到我要當爹了,其實我還感覺自己是個寶寶呢。”
“你怎麼不感覺你還在喝奶的時候呢?”魏清歡調侃他,然後注意到他目光後一愣,“等等,你不會真要喝吧?”
錢進能怎麼辦?
他很愛妻子。
後面再出來已經快中午時分,錢夕、錢程先後下班回家。
得知錢進回來,兩兄妹很高興,錢程要了摩托車鑰匙,說是要去紅星養殖場把錢烈給叫回來。
錢夕給丈夫打了電話,等到吃午飯的時候,一大家子人湊齊了。
此時客廳裡的圓桌上已經擺得滿滿當當。
錢進看了一眼,這才注意到換桌子了:“喲,這麼大的圓桌?”
“是突擊隊的木工組來家裡做的。”錢夕笑道,“你姐夫跟他們聊天,他們得知咱家裡人多桌子小,無論如何要來做一套。”
傢俱變化挺大的。
不光多了一套桌椅,也多了一些櫃子。
此時飯桌是主角。
滿桌是海鮮,一股濃郁的鮮香氣息霸道地佔據了整個餐廳和客廳。
桌子正中央放了個搪瓷盆,裡面堆迭著十幾只蒸到通紅透亮的大梭子蟹。
這個搪瓷盆比臉盆大兩圈,卻也裝不下這些梭子蟹,韓兆新給錢進送來的全是硬貨。
每個梭子蟹大小一樣,它們蟹殼油亮,蟹鉗粗壯,錢進招呼小的們上桌,一人分了一個大螃蟹先慢慢啃。
送來的大蝦最多,一盤子白灼蝦之外,馬紅霞還做了一大盤的油燜大蝦。
跟巨型梭子蟹一樣,這些大蝦個頭驚人,每一隻都彎成了漂亮的弓形,上面裹著濃稠油亮的醬汁,撒著翠綠的蔥花,看一眼就讓人食指大動。
其他諸如炸小黃花魚、油潑鮑魚、白灼海螺等一系列海鮮菜餚各有特色。
馬紅霞最後端上來兩條魚,一條清蒸石斑魚,一條是油潑大黃魚。
她說道:“你們領導真好,還給送了好幾斤的大海參,等我收拾一下晾乾,以後給小魏老師早上煮到粥裡,做海參小米粥吃,我聽街里人說,這個最有營養了。”
得益於未來發達的網路,錢進對生育上的一些常識有所瞭解:
“沒必要那麼多營養,否則容易懷大孩子,到時候生育起來費勁,恐怕還得剖腹產。”
這就超出其他人的理解範圍了,錢程滿頭霧水的說:“人家都喜歡要大孩子,老四你怎麼還不想要呢?”
婦女們都懂其中道理。
馬紅霞說:“大孩子哪裡那麼容易生出來呀?”
錢進招呼眾人吃飯:“來來來,咱們吃飯,小魏老師的飲食以後我來解決。”
錢夕看到自家老弟對媳婦的溫情很感動,拍了陳壽江一把:“跟我弟弟學著點!”
正在倒酒的陳壽江一愣:“你還要再生啊?行,那我學學他怎麼伺候孕婦、怎麼伺候月子。”
錢夕氣的翻白眼:“是讓你學學他對媳婦的好。”
陳壽江嬉皮笑臉的把酒杯遞給她:“好好好,媳婦你先喝……”
錢夕嘆了口氣。
還是老錢家的種好。
錢進將兩條魚分到兩邊。
馬紅霞的廚藝進步很快,她現在海鮮做的已經像模像樣。
就拿清蒸石斑魚來說。
魚頭魚身完整,魚肚子輕輕翻開,露出雪白細嫩的魚肉,上面鋪著細細的薑絲和蔥段,淋著滾燙的清亮醬油汁,香氣撲鼻。
這次還送了海濱市特產的各種蛤蜊,花蛤蜊辣炒,文蛤則搭配豆腐做了一盆湯。
湯色奶白,表面飄著翠綠的小蔥花和香菜末。
一勺子舀下去,湯裡是吐盡了沙的肥美蛤蜊和嫩滑的滷水豆腐。
錢進精神抖擻,今天算是可以大開殺戒了。
在安果縣的日子裡,他雖然私下裡會偷偷吃個香腸肉罐頭之類的東西,但全是預製菜。
這東西味道調的很好,可天天吃還不如吃饅頭配鹹菜疙瘩呢。
奈何農村條件不行,他要配鹹菜疙瘩吃飯是用玉米餅子。
而玉米餅子已經是好東西了,農民捨不得吃,都是換了更便宜的高粱來填肚子。
這段時間下來,他感覺自己嗓子眼身經百戰,如今深喉不在話下。
錢進落座,面前很快堆滿了剝好的蟹肉和蝦仁。
魏清歡心疼丈夫,錢夕心疼小弟,一個給他剝螃蟹,一個給他剝大蝦。
錢進示意兩人吃自己的飯,魏清歡搖搖頭:“螃蟹是寒性的,我懷孕了不能吃。”
錢進才不信這個:“別吃蟹黃蟹膏就得了,蘸著薑汁吃點蟹肉,這是高蛋白,沒關係的。”
他拿起筷子,夾起一大塊沾著姜醋汁的蟹肉送進魏清歡嘴裡,又自己來了一口。
現在正開始進入吃螃蟹的好時節。
韓兆新給他送來的都是精挑細選的優質梭子蟹,蟹黃頂蓋肥,大小跟兒童巴掌似的,色澤橙紅,鼓鼓囊囊。
他啃了一口蟹黃。
鮮香無比,絕不是預製菜能比的。
再來一口蟹肉,肥嫩肉塊鹹鮮可口,肉質緊實彈牙,吃的好不滿足。
苦日子算是熬到頭了!
錢程衝他舉杯:“來,老四,你這些日子辛苦了,大哥敬你一杯!幹了!”
啤酒冰涼,帶著麥芽的清香和微微的苦澀,一入嘴頓時沖淡了海鮮的腥味,帶來一種別樣的清爽暢快。
“快嚐嚐這油燜大蝦,”馬紅霞特地給錢進找了一隻最大的蝦,“試試嫂子的手藝這兩個月來有沒有進步。”
錢進咬了一口,對她豎大拇指:“行啊,嫂子,你手藝厲害,等我們的飯店開起來,請你過去當大師傅。”
馬紅霞笑道:“快拉倒吧,請我過去給大師傅打雜,人家都嫌我手腳不利索。”
錢進說道:“那不可能,另外我是認真的,大嫂。”
“突擊隊後面回來就要開飯店了,到時候你去教幾道西北菜,咱飯店要弄幾道特色菜。”
馬紅霞愣住了:“啊?你認真的?”
錢進說:“無比認真。”
“後面的事後面說吧,”錢程給自家弟弟滿上酒,滿臉感慨:“我前後兩次下鄉抗旱工作了十天,累的腰痠背痛,折騰的回來養了好幾天才康復。”
“老四,你這次真是受苦了。”
錢進擺擺手:“我沒事,農民才是真受苦。”
圍繞著鄉下抗旱的話題,一行人一邊吃一邊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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