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年代從1977開始

第358章 預發福利,工匠交心

馬從風從後面踹他一腳:“就你嬌貴。”

錢進說道:“在屋裡擦乾頭髮,出門戴上棉帽子,這怎麼會感冒?”

其他匠人紛紛點頭:“對對對。”

“錢指揮怎麼說咱就怎麼做。”

“以後可別叫錢指揮了,叫錢總,錢總隊!”

現在錢進說什麼,他們都說好都說對。

因為給的太多了,太好了!

匠人們看著手裡捧著的這些福利品,一樣樣嶄新實用,是農村結婚都見不到的好東西,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尤其是從帽子到鞋子配了一身,很多人一輩子都沒穿過這麼厚實、這麼新的衣服。

而且這還是工作服。

對於農民來說,跟城裡端鐵飯碗的工人一樣能夠有一身所謂的工作服,這可太驕傲了。

放在21世紀,就是一身飛行員防靜電服也比不上!

甄家爺們湊在一起心花怒放。

多數人在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馬棚子默默地把棉帽子戴在頭上,護耳放下來,一股暖意瞬間包裹了耳朵,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福利品發完,更大的驚喜還在後面。

錢進讓人推過來平板車,上面蓋著帆布。

“掀開!”

徐衛東一聲令下。

帆布掀開。

下面整整齊齊碼放著嶄新的工具,並且都按照工種進行了分類擺放。

木工組那邊,嶄新的框鋸,大鋸、小鋸齊全,刨子一溜好幾個。

甄大鷹拿起來比劃著說:“長刨、中刨、短刨——師傅,這是什麼啊?”

“那叫線刨,真全乎啊。”甄開來讚歎。

他拿起一套鑿子看。

平口、斜口、圓口、半圓口,洋洋灑灑一套十來個呢。

其他至於斧頭、木工錘、墨斗、角尺、捲尺……

琳琅滿目,型號尺寸非常齊全。

瓦工組的傢伙也多,錚亮的瓦刀分為大小號、抹子、壓子、灰板、線墜、靠尺、磚夾子……

馬從風拿起一根兩米長的靠尺很震驚:“城裡人的傢伙什就是好啊,大力你趕緊看看,這傢伙,嘿,鐵的!”

“這叫鋁合金。”馬棚子說,“不是鐵,它更輕快但一樣結實耐用。”

馬從風恍然的點點頭。

他伸手試了試,笑道:“是更輕快。”

此外還有大錘、鋼釺、撬棍、洋鎬、鐵鍬等重工具。

甚至錢進還準備了管鉗、扳手、螺絲刀、電工刀、測電筆等。

總之,建築工程隊的基礎拉起來了。

馬從力抹著鼻子上來問:“錢總,這東西都是?”

“都是給大傢伙準備的,”錢進大聲說,“是建築大隊配發給你們的,是你們吃飯的傢伙,然後不是公用啊,大家按照小組分一套,小組內共用。”

“所以大家要愛惜,要保管好,這東西不是隨便能買到的,都是咱市府為了支援咱們建築大隊工作特批的,一個蘿蔔一個坑……”

匠人們沸騰了。

他們像孩子看到心愛的玩具一樣,呼啦一下圍了上去研究起來:

“這刨子好,真輕,鋼口真好!”

“師傅你看這個瓦刀,多厚實!你試試,趁手不?”

“這是水平尺?師傅,這是不是你說的水平尺啊?你看看這裡面帶氣泡,噢,就是用這個氣泡看看水平不水平?”

“乖乖,這輩子沒用過這麼好的傢伙事兒,政府真好……”

沉默寡言的馬棚子一直對那2米長的鋁合金靠尺愛不釋手,有了它,砌牆找平就方便多了。

夜色越來越深,寒風漸起。

錢進監督,讓匠人們分組選了組長,又在組長裡選了隊長,然後出來領了各自組裡的傢伙。

人民食堂的週一行趕到,問錢進:“錢總,什麼時候開飯?”

匠人們早就餓的前腹貼後背了,一直等著這句話呢。

錢進說道:“現在就開飯吧,各自回宿舍吃飯——還是那句話,注意衛生啊。”

“馬從力,你去燒點開水,待會刷碗洗筷子用。”

馬從力大大咧咧的說:“嗨,錢總你別浪費熱水了,俺莊戶人沒那麼金貴,就用涼水洗行了。”

錢進說道:“你不懂咱這裡的菜,菜裡油水多,冷水洗不乾淨。”

馬從力笑了起來:“錢總,是你不懂俺莊戶孫,嘿嘿,你看著吧,碗裡留不下油水!”

隊長們組織人手,上百號匠人們拿著新發的搪瓷碗和茶缸開始排隊。

裝載著大保溫桶的三輪腳踏車被推過來,蓋子開啟,熱氣騰騰,香氣撲鼻。

前面的人探頭一看,激動的說:“豬肉燉粉條,我看見豬肉了,那麼老大塊……”

“是,五花肉,我看見了,真肥呀……”

打飯的隊員用大勺子在裡面使勁攪和,力求菜肉粉條勻稱。

錢進點點頭,一大勺油汪汪的白菜豬肉燉粉條被倒入了搪瓷缸裡。

主食是饅頭,白麵和玉米麵混合蒸出來的大饅頭。

饅頭暄軟,漢子們看到後眼睛都亮了。

但真正饞人的還是大師傅燉出來的豬肉白菜燉粉條。

那肥瘦相間的豬肉片是晶瑩剔透,吸飽了湯汁的白菜軟爛可口,粉條滑溜油香,香氣撲鼻。

輪到馬從力了,他嚥著口水說道:“同志,給打一勺湯吧,俺弟兄們都愛吃湯泡飯。”

“你可真夠精的。”甄大鷹在他後頭說道。

這湯是很好東西,表面飄著油花,比往年過年時候家裡燉的白菜豬肉還帶勁。

一各人一碗菜,兩個二兩半的白麵大饅頭。

好些人實在餓到著急了,顧不上回宿舍,找了個地方蹲下就吃。

咬一口大饅頭,暄軟蓬鬆,滿嘴是麥香。

再來一筷子白菜粉條,吃的人眉開眼笑:“真香啊,這白菜怎麼燉的這麼香?”

徐衛東笑道:“肯定香,這是飯店大師傅燉的,你們以為是家裡娘們隨便燉的?”

“俺吃的這是飯店裡的菜?”木工隊的隊長趙順子吃驚的問。

錢進說道:“對,咱隊伍有自己的飯店,實際上你們以後等於是天天下館子吃飯店!”

一群人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天天下館子!

天天吃飯店!

說實話,他們生產隊幹部都不敢想這樣的日子,不,公社幹部也頂多是天天吃個食堂,哪能天天吃飯店?

馬從風衝堂弟使了個眼色:“怎麼樣?我就說我不幹隊長是對的!”

下馬坡是生產大隊,人口多,可是太窮了,他馬從風當大隊長還得補貼那些窮社員,要不然都是一個馬,良心上過不去。

週一行喊道:“這裡還有鹹菜啊,還有湯,飄著油花和蝦皮的紫菜蛋花湯!”

馬棚子遲疑的問:“能、能給我點鹹菜不?我口重,我、我吃的鹹。”

一個隊員立馬給他夾了一大筷子鹹菜。

香油蔥絲拌疙瘩絲。

馬棚子聞了一下,一直沒什麼表情的臉上露出驚奇:“誒,是香油拌的?”

週一行點頭:“對,你們這頓飯的鹹菜,用了一斤香油!”

其實一百多人的飯菜,用一斤香油不多,十個人都分不到一兩。

但對於缺肉少油的農村來說,一斤香油這個數字可太有震撼力了。

一行人立馬又開始排隊:“給俺弟兄也弄點鹹菜,香油拌鹹菜絲,好吃!”

“放心的吃,咱這裡的飯菜管飽,不夠再來添。”週一行豪爽地喊著。

錢進往宿舍趕人:“大冷天別在外面蹲著,小心灌一肚子涼氣,我跟你們說啊,吃飽睡好,明天開始就要幹活了,都得好好幹!”

泥瓦匠隊的隊長馬從風站起來說:“錢總,你把俺這幫子莊戶孫當人看,咱不給玩孬的、裝孫子,你看著就行了,馬勒個巴子,明天都給老子往死裡幹!”

馬從力喊道:“對!只要幹不死,就往死裡幹!”

一群漢子齊聲喊好。

這就是錢進要選擇老實人的原因。

有些人你對他好,他只會覺得理所應當,甚至得寸進尺,蹭鼻子上臉。

有些人則記著你的好,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錢進揮揮手:“行了,都去吃飯吧,吃完飯再來兩碗熱湯。”

“飯店的紫菜蛋花湯,你們肯定沒喝過!”

安果縣幾乎是海濱市下轄各區縣裡隔著海邊最遠的地方,壓根沒有紫菜。

匠人們進宿舍,三五成群湊在一起。

他們看著碗裡實實在在的肉片,聞著那久違的葷腥香氣,很多人都捨不得吃肉。

有人一個勁的嘆氣:“孩子他媽跟著我受苦受罪,結婚十幾年了,還沒這麼放肆的吃過肉呢,我一個人吃,不得勁。”

“那你把你老婆拉來,我把我床給她睡。”

“你睡哪裡?”

“我睡我床上我睡哪裡……”

葷段子立馬開始了。

對於這些粗魯的漢子來說,好飯好菜不能配好酒,那就得配葷段子!

不過今天他們主要還是猛攻鍋裡飯菜。

在農村,白麵饅頭是稀罕物。

更別提這油水十足的大鍋菜了。

起初還有人說個葷段子逗個樂子,慢慢的沒有人說話了,只有一片狼吞虎嚥的聲音。

因為大家都想明白了。

這飯菜是管夠,可人家送來了那麼多饅頭那麼多菜,他們吃乾淨了,還能真再去要飯要菜?

那不是不要臉了?

所以,飯菜是定量的,誰先吃完誰還能去打一份,誰吃的慢,等著喝湯吧。

一雙雙筷子飛快地夾起肉片、白菜、粉條塞進嘴裡,漢子們大口咀嚼著,臉上是滿足的笑容。

有的捨不得吃菜,把饅頭掰開蘸著碗裡的湯吃,或者就著鹹菜吃,這菜還想留著晚上慢慢享受。

張厚德是老師傅,身邊圍了幾個人,都是他徒弟。

有人看他只吃饅頭,問他為什麼,他便含糊的說:“這饅頭甜滋滋的,光吃饅頭也好吃。”

徒弟們有孝心,你一塊肉我一塊肉的挑給他:“師傅,吃肉吧,咱明天要使死力氣啊,就吃了肉才有勁!”

他們知道張厚德是捨不得吃,想凍起來留著什麼時候回家或者有同鄉人回家,幫他給家裡帶回去,讓家裡人吃。

其實他們何嘗不是這樣想的?

但沒法留,因為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回去呢。

馬棚子是自己一個人。

所以,他可以放心的吃。

此時他坐在角落的位置裡,低著頭,默默地吃著。

他夾起一塊肉,看了又看後才放進嘴裡,細細地品味著油膩的口感和香氣。

多少年了,他沒有這麼享受過。

好像從打記事起,就沒享受過這樣的生活。

不僅僅是飯香也不僅僅是穿的暖,對他而言,重要的是被當作人來對待了。

錢進給他一個技術組長的官兒,現在手下沒人,但據說明天會有十多號人過來跟他學習。

他很感謝錢進。

他也從沒見過這樣的幹部。

錢進現在便端著碗在幾個宿舍之間竄門子:

“怎麼樣,好吃嗎?”

“要不要來點辣椒?大蒜?大蒜有啊,你挺會吃,吃肉不吃蒜,滋味少一半。”

“老馬組長,怎麼一個人吃啊?”

他最後坐在馬棚子身邊:“你帶出來那麼多徒弟,他們其實都是你的同志,你甭管以前了,反正以後咱隊伍就看技術看人品。”

“你要是技術好人品好,你就是咱隊伍裡的這個!”

他豎起大拇指給馬棚子看。

馬從力也坐過來,一直嘿嘿笑:“錢總,以後俺這個飯?”

錢進說:“放心吧,不敢說頓頓有葷腥,但天天有細糧,而且管飽。”

“不過還是那句話,我得看大家的幹活水平,是吧?幹得好,嗯,咱的伙食水平肯定沒問題,福利也會更好,要是乾的不好……”

他把手一攤。

眾人大喊:“肯定乾的好!”

錢進笑道:“那就行,哈哈,以後別拿以前集體勞動吃大鍋飯的那個熊樣子來應付我,咱還是吃大鍋飯,但幹活卻要量化!”

幾個隊長都表態,肯定把隊伍帶好。

飯菜一掃光。

連紫菜蛋花湯都掃的乾乾淨淨。

很正常。

他們哪裡喝過這麼鮮美的熱湯?

錢進把他們給安置好了,坐車離開。

工匠們為了省電,給橡膠水袋灌滿了熱水塞進被窩後,人就鑽進去關了燈。

被窩裡暖烘烘的,吃飽喝足身上也熱烘烘的。

但大家睡不著,對頭的、上下床的,都在說話:

“爹,這城裡真不一樣!”

甄大郎摸著身下厚實的墊子,很感慨:“這個棉被窩、這熱水袋,還有那新工具,錢總真是說話算話!”

“是啊!”甄開來靠在床頭,抽著旱菸袋。

煙霧繚繞中,老漢的眼神悠遠:“活了五十多年,頭一回被人這麼當回事。”

“給這麼好的東西,還管這麼好的飯,這要是不好好幹,對得起人家對得起咱自己的良心?”

“師父,你說咱真能在這城裡紮下根?錢總這裡真能給解決戶口?”甄大鷹還有些不敢相信。

“錢總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的,這還能有假?”甄大郎搶著說,“他說話算話,咱只要好好幹,把手藝亮出來,肯定能留下!”

隔壁宿舍,馬棚子默默地用帶來的舊毛巾擦著臉盆

這新臉盆是搪瓷的,他不敢使勁怕刮花

同屋的瓦匠老李湊過來:“老馬,想啥呢”

馬棚子抬起頭,笑道:“沒啥”

老李遞給他一根自己卷的旱菸卷,然後透過旁邊的窗戶玻璃往外看:“聽說咱這個地方出去沒多遠,就是海邊?咱倆搭夥去看看海吧”

“唉,今年五十一了,還沒見過大海啥樣呢。”

“你說,我老婆子要知道我進城第一天就發這麼多好東西,還吃上肉了,非得樂瘋了不可。”

他是個碎嘴子,很能說,說起來沒個停下。

馬棚子則是個悶葫蘆,他喜歡聽,而且點頭或者微笑回應。

老李的情緒價值反正被他給足了,一個勁的喋喋不休。

張厚德披著衣裳湊過來要火。

老李立馬把話題轉向他:

“老張頭,你這把年紀了,還趕上這好事,錢總破格收你,是看重你的手藝!”

“是啊!”張厚德摩挲著新發的棉工服,“我這把老骨頭,唉,一個月45啊,唉……”

他聲音又有些哽咽了。

“我琢磨著,你得把壓箱底的本事都拿出來,帶好徒弟,錢總讓你把質量關?那你可得把嚴實了,不能辜負了錢總這份信任。”老李又說。

張厚德鄭重點頭:“這是肯定的。”

一直默不作聲的馬棚子突然說:“錢總看得起咱的手藝,咱就得幹出個樣來。我以前接觸過城裡人,他們瞧不起咱鄉下人。”

“尤其城裡的師傅,瞧不起咱的手藝,所以這次咱得好好幹,讓那些國營大廠的師傅也瞧瞧,咱農村來的匠人一點不差!”

老李:“老馬說的對!”

窗外,城市的燈光透過澄淨的玻璃灑進來,比農村的月光要亮堂。

時不時還有腳踏車鈴聲和汽車喇叭聲傳進來,這跟農村入夜後的寂靜更是截然不同。

宿舍裡,鼾聲此起彼伏。

可好些工匠睡不著。

橡膠水袋在被窩裡散發著持續的熱量,溫暖著他們的身體,也溫暖著他們的心。

他們不會說太多場面話,但都有感覺:

自己甚至自家的命運在今天被改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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