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機械。它是“生育的意志本體”。
彷彿海中漂浮的島嶼,又像現實維度被強行嵌入一個超維器官的介面。
它沒有眼睛,但每一條“觸鬚”都像看得見。
那些觸鬚不斷蠕動,緩慢而穩固地插入周圍戰場的子系統架構,企圖侵佔規則介面,完成對戰場法則的根目錄替換。
這一刻,規則本身開始顫抖。
而從那母巢體深處,安吉拉的聲音低低響起,帶著某種胎衣包裹的律動感,落入眾人耳中。
“赫林頓深層子裔——降臨。”
第一隻“落胚戰士”從母巢中墜下。
它的形態幾乎無法以生物定義:像是人形胎兒與星圖構造融合體,四肢半固化、半透明,軀體如氣囊鼓脹。
落地的一瞬,它體表爆裂,數十根細臍狀的“編號碎刃”自體內綻放,像新生嬰兒試圖用“名字”切開世界。
第一波,直指林恩方向。
林恩反應極快,立即召喚災厄騎士躍馬而起擋下。
馬嘶貫空,騎士揮刃斬落三條臍帶,但震波過猛,她仍被迫後撤四步,面色泛白。
第二隻落胚如箭般飛撲塞莉安。
血焰翻起,尾焰交纏中,娜塔莎開槍——赫爾米娜命中其胸骨,露西婭補槍鎖住頭部。
卻未能完全擊殺。
它在冰凍前,用半張尚未成形的臉,朝娜塔莎露出一個令人心寒的“新生微笑”。
赫爾曼皺眉,抬手試圖用【失憶指標】清除其攻擊軌跡。
失敗。
他輕聲低罵:“……空的?它們連記憶都還沒構建完,就已經進入攻擊路徑了?”
第三隻落胚衝向信奈,她強喚前鬼阻截。
卻聽見後鬼在耳邊喃喃低語:
“這不是召喚。”
“這是她自己——在增殖。”
眾人終於意識到。
這不是boss釋放技能。
這不是戰鬥。
這是——安吉拉啟動了自己的器官。
母巢,不是招式。
母巢是她。
她就是母巢。
每一滴血、每一根臍帶、每一個落胚,都是她體內系統的延展、克隆、再造。
最可怕的,是隨之低語提示:
【五分鐘內若王級繁育獸未被終結,將啟動自動戰場再生機制】
【安吉拉所有傷害、失血、子體損耗——將“自動恢復”】
【戰場將重新“格式化”為孕育平臺】
司命眯起眼,聲音沉了幾分:
“如果我們不能在她完成‘五分鐘分娩視窗’前解決掉母巢……”
林恩接話,冷聲補上:“她就會成為——一座無法摧毀的星災母神。”
此刻,安吉拉垂下頭。
她並不咆哮。
她只是輕輕呢喃,聲音像正在哄睡嬰兒:“他們不是來贏的。”
“他們是來——被重寫的。”
她輕撫腹部,眼神柔軟:
“十三,是我的神。”
“而你們,是我——給他縫製的禮物。”
她不是戰鬥者。
她是“版本製造者”。
她要讓這場戰爭,變成一次集體妊娠儀式。
一場,用“個體意志的死亡”,餵養“神話新生”的繁殖慶典。
風開始捲入血海。
它不再是單純的氣流流動,而像是某種“產道訊號”——帶著子宮內部的迴旋韻律,緩慢,卻不可逆。
戰場,宛如地獄誕生時的第一陣宮縮。
血海翻湧,命種狂潮如由臍帶編織而成的奔流長河,不斷將那些尚未完成定義的個體送往世界邊緣。
而在這整片墮化洪潮之上,安吉拉·赫林頓的身影矗立於母巢核心,如天穹中的失控妊娠器官。
她早已脫離人形。
也不再是敵人,也不再是神。
她是——一個已經死亡,卻仍在不斷分娩的病態母親。
她的聲音,沒有神祇的威嚴,沒有惡魔的嘶吼。
反而溫柔。
像坐在嬰兒床邊,輕聲為你講述童年回憶的母親。
“我第一次察覺自己對‘神’沒有敬意,是在那個午後。”
“那天,我解構了一隻實驗用猿的前額葉。”
她閉上眼,像陷入某種綿長的夢中——
“我發現,‘神’不過是一種由恐懼與複雜性交織而成的標籤。”
“於是我開始——構建新的神。”
“不依靠信仰,不依賴語言,不需要榮耀。”
“我用資料、用子宮、用遺傳與秘詭,編排出屬於我自己的邏輯。”
她睜開眼,瞳仁翻轉,如雙胎逆旋,血絲如螺旋狀臍帶浮動其間。
“十三,是我生的。”
“你們看到他刺穿我腹部的那一幕,是錯的。”
“那不是殺死。”
“那是——分娩。”
“他是我第一個神。”
“我用命、用愛、用我的腦幹與子宮,把他孕出來。”
她的目光落在司命身上。
她笑了,帶著某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憐惜:
“你以為你是講故事的人?”
“不——你是個沒出生成功的妊娠錯誤。”
“你是十三之外,最失敗的產道扭曲體。”
她一邊說著,一邊低頭撫摸自己隆起的血肉腹腔,那裡正浮現出一個幽暗的面孔,
模糊地嵌有十三的輪廓,卻又夾雜著司命的五官與星圖投影。
她不是在諷刺。
她是在“認親”。
她要讓他們理解:這不是攻擊。
她在“召喚他們的第二次出生”。
她想說的從不是“我要讓你死”。
她想說的是:“我只是想——讓你回到我身體裡。”
“重新開始。”
“讓我……再好好生一次你。”
——
這些低語,不是語言。
它們是結構性音波的汙染,是透過“母性邏輯”侵入意識層的思維篡改。
娜塔莎的動作開始出現輕微延遲,手指在扳機上的節奏打亂,槍口漂移。
赫爾曼的懷錶開始出現0.8秒偏差,識別模型被擾動,預定變數崩潰。
林恩的時間錨點生成失敗,冗餘邏輯層堆迭,造成識別回寫紊亂。
信奈的命冊中,意外浮現“御神院·美奈子”的簽名條目——而她,根本未曾書寫。
塞莉安的尾焰出現“胎動式反捲”,她的靈體認主機制開始錯亂,甚至產生出對安吉拉的“歸屬確認”。
司命抬頭,他知道——
這不是迷惑。
這不是心靈操控。
“她不是說服我們。”
“她是在感染我們的‘邏輯根’,將自己植入為‘主語’。”
他低語:“這是命運層級的認知篡改。”
——
此時,莊夜歌的死潮領域也開始顫動。
他胸口劇痛,身體下沉,嘴角滲血。
“時間剩餘:4分鐘。”
他沒有再說話。
他知道,自己能撐多久,取決於他們能不能——打斷這個“妊娠敘事”。
天空開始倒轉。
不是視覺翻覆。
是生理意義上的“反轉”。
安吉拉高舉雙臂,胸腔完全裂開,內部是一顆不斷蠕動的“胎動之核”。
從中旋轉展開一條血膜螺旋,橫跨整個天空,彷彿——天空本身被裂解成了一道“子宮之門”。
那不是傳送門。
也不是領域裂口。
那是她的出口。
“莊夜歌的門,是為了讓你們逃。”
“而我的門——是為了讓你們回來。”
她指尖輕點,星橋震顫。
傳送通道的邊緣空間開始被牽引,虛空中原本承載“逃逸波動”的頻率,被她的“母體潮汐”捕捉、篡改。
命種群再次接到召喚指令,集體衝鋒。
——這是她的終局招式:
“將逃離之門,轉為分娩之門。”
“把你們——再生回來。”
——
七人同時出手。
信奈衝入戰線中央,命冊全開,後鬼纏繞雙臂,執行“再命名封禁術”,將回流編號逐條鎖死。
赫爾曼咬牙撥動懷錶秒針,強行將前排十五名命種置入“零記憶清空域”,三秒內全體執行崩潰,自毀。
林恩燃燒理智臨界值,強啟“時間延遲寫回”,用自己意識強撐星橋座標不崩。
娜塔莎咬破唇舌,啟用【第六發】,子彈不射敵人,而是射入自己的影子,引出被封印的“獵殺之我”。
塞莉安血焰迸爆,血爪橫空斬落,強行斬斷已成形的“詭瀆路徑”。
——
而司命,站在最前。
他沒有喊出“我來斷她的門”。
他只是緩緩抬起筆。
虛空震動,【命運之主】浮現出千面鏡陣,迴響在星橋之上。
他將“她”——安吉拉·赫林頓,列入【敘述阻斷序列】。
他的聲音極輕。
“你想生我們。”
“那我就——寫下我們‘未出生’的結局。”
他落筆,五字:
“抗孕——故事。”
墨痕化作封條,貼在“子宮之門”的邊緣。
血海震盪,臍帶抽搐。
母神,終於停止了低語。
——
她盯著司命,良久未動。
那一刻,她看起來真的像一位母親。
只不過——太遲了。
她終於明白:她不是孕育者。
她只是——
未被允許繼續寫下他們的那一段句子。
她不生孩子,她在複製你。
你叫反抗?
她叫分娩錯誤的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