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詭世界:我靠謊言成神

第316章 霧中一頁未寄詩

窗外風更冷了,帷幕微動,王宮中最高的銅鐘正悄然撥向新的一刻。可他們都知道——

那不是時間。

那是另一場,尚未命名的——判詞。

風從窗外吹入,掀起報紙一角。

莉賽莉雅望著報紙邊緣的副刊欄目,指尖輕輕壓下那被掀起的一頁,語氣極輕,幾不可聞:“你說得對,哥哥。”

“我太天真。”

她的聲音落下,卻如玉器輕裂,迴音在廳中緩緩盪開。

艾德爾微微頷首,他站得筆直,如同一塊未曾倒下的軍碑:“王國不需要聖人,但需要清醒者。”

“別忘了,你是王室之女。”

“王座若亡,你筆下所有詩句,只會被寫在廢墟的斷磚上。”

王宮的光並不明亮,尤其是深秋的午後,從弦月廳西廊的百葉窗透進來的光,斜斜灑落在書案、瓷筆、指縫和彼此的臉上,如一層薄雪,既柔且冷。

“哥哥,”她忽然輕聲開口,“你還記得你第一次拉我練騎術的時候嗎?”

她語氣柔和,話落時手中卻仍未停筆,正在慢慢為那篇文章添寫段落。

她執筆的姿勢略顯彆扭,不如王家規訓中的標準書寫法那般嚴整,

但一筆一劃都極度工整,像她的人——溫和中帶著固執,不肯讓任何一筆歪斜。

艾德爾一怔,沒立刻答話。

“你說——‘騎術不是為了打仗,而是為了摔過之後,學會自己爬起來’。”

她沒有回頭,只是凝視著紙頁,語氣不悲,卻有一種只有在久遠記憶中才能浮現出的柔軟。

艾德爾終於移開站姿,靠在窗邊的柱子上,雙手交迭在胸前,呼吸略重。

“是你非要纏著我去練。”他輕輕地說,語氣不像訓斥,更像是在剝落層層戰甲後的回憶。

“你是我唯一能學的人。”她微微一笑,回頭望他,眼中有光,但也有疲憊。

他沒有笑,只是凝視著她許久,才道:

“莉賽,你知道我不是不信你寫的內容。”

“但你走得太深了,走得太近了——靠近了那些王室不該靠近的火堆。”

“那火不是照亮我們,而是要將我們燒穿。”

“可那是我們的火堆。”她輕聲道,字字如針,

“他們喊‘鯨墓’,喊‘夢燈’,喊‘編號者’……不是為了推翻誰,而是因為他們不想再被遺忘。”

艾德爾低下頭,看著靴尖沉思片刻,嗓音低了一階:“你知道我最怕什麼嗎?”

莉賽莉雅放下筆,靜靜看著他。

“我怕下一次有人站在軍魂碑前喊出名字時,他不是說‘為帝國’,而是說‘為某個主編’,‘為一張報紙’,甚至是——‘為某個神燈’。”

“我知道王國正在燒,但我不能讓士兵學會,在烈火中,投名。”

他聲音不再如過往那般鋒利,而是一種徹底疲憊之後的堅守。

“而你,是王室的光。”他輕聲說,“你寫的每一個字,外面的人都會認為,是我們全家的態度。”

莉賽莉雅望著他,沉默片刻,緩緩走近兩步。

“那你告訴我——”她的聲音低柔卻堅定,“如果我寫的是真話,那是不是我們全家……也應該學會面對真話?”

他們之間的距離只剩一步之遙。

艾德爾沒有退。

兄妹對視良久。

“我們都太像父親了。”她忽然低聲道。

“我不像。”艾德爾幾乎下意識地反駁,“父親會選擇沉默。你會選擇寫詩。而我——會選擇拔劍。”

她看著他,眼神不再是辯駁,而是嘆息,是某種將疼痛吞入腹中的嘆息。

“哥哥,你相信帝國的命紋可以像舊軍章一樣修復,因為你相信制度。”

“而我——”她的聲音微微一頓,緩慢卻清晰地道:“我寧願相信他們的記憶。”

“哪怕只是一塊被火燒焦的名字木牌,也比我們議事廳裡的命令來得真實。”

艾德爾的神情終於鬆動了一絲,目光中不再只有戒備。

他低聲說:“你變了。”

她微笑,輕輕點頭:

“你教會的。”

他苦笑,轉身,走到門口,手扶門把,卻在將要離去時停了停。

“寫吧。”他終於開口。

“但不要寫得太像誓言。”

“這個王國,已經聽過太多誓言。”

他走後,廳中重歸寂靜。

風仍從廊柱縫隙中吹入,帶著紙頁輕微翻動的沙響。

莉賽莉雅重新坐回書桌,提筆,重新寫下昨日文章的最後一句:“火未滅,星未息,我們只是決定不再閉眼。”

她望向窗外,那片因王命而短暫安靜的城市。

霧濃如昔,但她知道,那些微光尚未熄滅。

王宮西殿·冷香宮,深夜無風。

香爐中緩緩燃著一縷安神白綢葉,煙氣清淡如絲,卻有種令人心底發緊的沉靜感,彷彿將人的情緒一點點洗白,只剩下最冷靜的判斷。

七層高的宮塔迴廊中,梅黛絲站在雕紋石柱前,長髮輕挽於肩後,繡金內袍曳地無聲,身姿筆直得近乎冷酷。

她背後,兩名白綢教會的內侍靜立如雕像,影子被月光切成兩條對稱的線。

她左手執著一頁晨星時報副刊,右手端著一杯清茶。

茶早已涼透,杯中水面因夜風微微盪漾,卻始終未曾入口。

那份報紙,並非透過王室或軍部正式渠道流轉而來,而是她親自派遣的淨化者,從教會夜巡的暗線中截得。

送抵的時間——恰是黎明前的最後一刻。

她的目光落在副刊角落的那一行印字上:

“火未滅,星未息,我們只是決定不再閉眼。”

她靜靜念出這句詩,嘴角緩緩浮起一絲近乎不可察的譏諷。

“真動情。”她道。

聲音極輕,卻如寒水滴落石板,碎得清脆。

一名白綢侍從立刻低聲躬身:“確認文風,屬皇幼女殿下。”

梅黛絲沒有回頭,也沒有答話。她只是緩緩將報紙折起,動作溫柔得如同處理一封告別信。

她將那頁紙送入身側的信函焚爐。

火舌舔上紙頁,瞬間吞噬掉那句未息的詩行,像是將一絲情緒連根拔除,不留痕跡。

“我這個妹妹……”她緩緩開口,語調從容至極,彷彿評判的不是親屬,而是一個被歸檔的變數。

“真是太擅長浪費天賦。”

另一名侍從低聲附和道:“根據回報,侍女瑪琳一週內三次進入晨星報所,未被驅離。

每次停留均超過半刻鐘,初步判斷為持續投稿交流。”

“主編還在?”她問,語氣輕描淡寫。

“在。常駐報館三層。夜間燈火通明,未離崗。貝納姆的鼠網活動仍在延續,秘詭傳紙線路未斷。”

梅黛絲點了點頭,聲音平穩:

“他很謹慎。”

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語氣更淡了些:

“也很……懂‘分寸’。”

她說出“分寸”這兩個字時,聲音沒有高低變化,卻像裁判官落下的權錘,輕,但讓人不敢抗拒。

“通知聖鏡巡察團,”她緩緩吩咐,“將其列入‘言語汙染源’觀察名錄。”

“若三日內再有涉及‘夢燈’、‘編號烈焰’等語彙進入城區公共通達牆體——”

她頓了一下,輕聲補全:

“默許限度清理。”

“是。”侍從低頭,不敢多言。

梅黛絲終於轉身,步履無聲地走回宮殿深處。

她走得很慢,卻步步精準,衣襬在宮石之上拖曳如雪落。

香爐的氣息沿她身影一路延展,像她留下的影子,也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威壓。

經過內殿鏡池時,她略微停下。

水面微動,她俯身看著那水中倒映出的自己。

鏡中之人眉目端麗,鬢髮整齊無絲凌亂,眼神冷靜如刀鋒未出鞘,彷彿不是人,而是一尊鐫刻於聖壇的聖像。

“莉賽莉雅……”她輕聲呢喃,像是念一個陌生人的名字。

“她總喜歡把火當成詩。”

她抬眼,慢條斯理地與鏡中的倒影對視,語氣輕緩,彷彿與自己交談:“但火不能寫在紙上。”

“火,要燒在人心上,才會留下灰。”

她收回視線,走回沉香木雕椅,坐定。

桌案上放著一份未密封的教區諭令草稿。

她提筆,在草稿最下方補下一句:“凡涉‘編號信仰圖騰’一詞,視為潛在階級程式設計,納入教區心智擾動監測。”

她筆鋒頓住,靜默片刻,放下筆,閉目少頃。

外頭,風未動,冷香宮鐘塔的風簾輕擺。

她彷彿聽見了遙遠教會鐘樓傳來的那一聲沉沉鐘鳴,悠長而不祥,像為未葬之火響起的前奏。

她輕聲開口,聲音彷彿只給自己聽見:

“父親的王座……”

“弟弟們只想守。”

她頓了頓,睜開眼,瞳孔中映出諭令與爐火交織的光。

“我卻要繼。”

“而她……”

她拈起茶杯,輕抿一口,涼意滲入舌尖。

“太軟。”

“詩可以救心,但不能救權。”

“她看見星火未滅,我看見王座下已經起風。”

——《私函·梅黛絲之夜語》

📖
目錄
⚙️
設定
🌙
夜間
閱讀設定
背景主題
字型大小
A-
18px
A+
夜間模式
首頁 書架 閱讀記錄 書籍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