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困獸般的嘶吼從她喉嚨深處迸發,不似攻擊,倒像是瀕死前的最後哀鳴。
“我的簪子!還給我,你這不要臉的娼婦!”
王軒軒尖叫起來,那聲音又高又細,一半是驚恐,一半卻是刻意演出的悽楚。她慌忙閃躲,卻還是慢了一步。
李翠芬的指甲狠狠劃過她的臉頰,登時留下幾道細細的血痕。王軒軒踉蹌著跌回陸國民懷裡,一隻手撫上自己的臉,當看到指尖那抹鮮紅時,眼中除了痛楚,竟還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詭異的得意。
“國民哥!她瘋了!她要殺了我!”王軒軒悽聲哭喊,把臉埋進陸國民胸膛,雙肩劇烈抖動。那根被李翠芬視為眼中釘的簪子,在撕扯中鬆脫,搖搖欲墜。
陸國民勃然大怒,面目猙獰,幾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氣,狠狠將李翠芬推開。“滾開!你這個瘋婆子!”
這一推力道極大。
李翠芬本就因暴怒而腳步虛浮,此刻更是站立不穩,腳後跟磕在一塊鬆動的石子上,整個人向後仰去。
只聽“咚”的一聲悶響,她的後腦重重撞在先前撞過的院門石墩上。
她嘴裡發出一聲短促的呻吟,隨即像一灘爛泥般癱倒在地,一動不動。剎那間,所有的廝打、哭喊、咒罵,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種令人心悸的死寂。
那根徹底脫落的銀簪子,“噹啷”一聲掉在李翠芬與圍觀村民之間的泥地上。它靜靜地躺在那兒,黯淡無光,像一條沾了塵土的銀蛇,無聲地嘲諷著破碎的誓言和被竊取的幸福。
阮瑤倒抽一口涼氣,下意識地捂住了嘴。陸遲則面色鐵青,本能地將她拉得更近些,微微擋在她身前。
先前還竊竊私語、伸長脖子看熱鬧的村民們,此刻也都噤若寒蟬。院子裡靜得可怕,只剩下王軒軒壓抑在陸國民胸前的啜泣聲,以及遠處公雞打鳴的聲音,那聲音清亮依舊,彷彿渾然不覺人間慘劇。空氣變得粘稠而沉重,充滿了無聲的指責和腐爛傷口的氣息。
陸國民低頭看著癱軟在地的李翠芬,粗重地喘著氣。有那麼一瞬間,他臉上閃過一絲難以名狀的表情——是恐懼?還是懊悔?——當他看到她毫無聲息的樣子。
但王軒軒卻抱他更緊,用只有他能聽見的聲音,帶著哭腔顫抖地說:“國民哥……我好怕……她剛才的眼神……好像要生吞了我一樣……”
這幾句話驅散了他心中僅存的一絲動搖。他表情再次變得冷硬,對著村民,又掃了一眼地上的李翠芬,沙啞而堅定地說道:“這是她自找的!”他輕輕將王軒軒護在身後,自己則上前一步,像是在檢視李翠芬的傷勢,但那姿態,分明還是在戒備,在保護著王軒軒。
人群中,一位與李翠芬家沾點遠親的老婦人終於打破了沉默。她的聲音蒼老幹澀,卻帶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慄的沉重:“陸國民,”她渾濁的眼睛像兩顆石子,死死盯著他,“先是兒子,現在是婆娘。你們這家……髒了。你們在這塊地上潑了太多苦水,早晚會把一切都攪餿了!”
阮瑤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瞬間傳遍四肢百骸,儘管午後的陽光依舊炙烤著大地。
老婦人那充滿不祥預兆的話語,讓她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愈發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