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地質勘探鑽井機需要乘坐前往大西北的貨運列車,凌晨兩點鐘,李愛國就從床上爬了起來。
小陳姑娘摟著兩個孩子睡得正沉,呼吸均勻,臉蛋被棉被焐得紅撲撲的。
李愛國躡手躡腳換好衣服,拎上行李走,走出屋門。
現在已經是深冬了。
外面寒風刺骨,地面凍結實了,踩在上面發出嘎吱的響聲。
剛拐進中院,李愛國忽然停住腳步。
藉著天邊那點慘淡的月光,他瞅見許大茂家窗根下蹲著個黑黢黢的影子,縮成一團,正扒著窗縫往裡瞅。
進賊了?
這眼瞅著要過年,家家戶戶都備了點年貨。
前陣子巡邏隊剛抓了倆翻牆撬鎖的,沒想到這賊膽子這麼大,敢摸到四合院裡來。
他往牆角掃了一眼,抄起根胳膊粗的木棍,腳步放得更輕了,貓著腰慢慢靠過去。
那黑影似乎沒察覺,還在那兒挪來挪去,腦袋快貼到玻璃上了。
李愛國屏住氣,瞅準了黑影的後背,手腕一使勁,棍子帶著風聲就掄了過去。
手起,棍子落。
棍子還沒沾著人,那黑影猛地回過頭,月光正好照在他臉上,一雙綠豆眼瞪得溜圓,嘴張得能塞下倆雞蛋。
“哎吆!愛國!是我啊!”
李愛國聽到這聲音有些熟悉,手腕猛地一抖。
棍子愣生生的改變方向,擦著那身影的頭髮呼嘯而下,重重的落在了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愛國,我啊,二大爺,千萬別動手。”那身影也被李愛國的力氣驚住了。
剛才那一下要是打實了,他這把老骨頭非得散架不可。
李愛國摸出兜裡的手電筒,“啪”地開啟,光柱直射在劉海中臉上。
只見他頭髮跟雞窩似的,棉襖上沾著不少土,倆眼熬得通紅,不是劉海中是誰?
“二大爺?”
李愛國把棍子往旁邊一扔,沒好氣地壓低聲音,“您這把年紀了,大半夜蹲人窗根底下聽牆根?就這點出息?”
“誤會!這絕對是誤會!”
劉海中手忙腳亂地擋著手電光,急得直襬手,“我就是在牆根底下站著,沒聽!真沒聽!再說許大茂兩口子也沒幹啥啊……”
此時屋內亮起了燈。
許大茂和劉嵐都被驚動了,兩人披著衣服走出來,許大茂拎了把菜刀,劉嵐拿了擀麵杖。
“操!哪個孫子敢趴老子牆根?!”
等看清蹲在地上的是劉海中,他眉頭擰成個疙瘩:“二大爺?您昨兒盯了我一下午還不夠,夜裡睡覺都不放過我?”
李愛國聽著不對勁,插了句嘴:“大茂,咋回事?”
許大茂臉有點紅,沒好意思說。
劉嵐打了個哈欠,揉著眼睛說道:“還不是二大爺被大茂咬了一口,擔心得狂犬病,從昨兒下午就沒離過大茂三步遠,連睡覺都守在窗根底下。”
李愛國哭笑不得。
好嘛,劉海中這是在積極貫徹十日觀察法。
許大茂把菜刀往旁邊一扔,衝劉海中作揖:“二大爺,我求您了行不?別盯著我了,我真沒被狗咬,那就是氣頭上咬了您一口,跟瘋狗病八竿子打不著!”
“你不咬我,我用得著去打防疫針?用得著大半夜凍著守著你?”劉海中也委屈,嗓門也高了,“萬一你半夜發了病,我來不及打針咋辦?”
“這……”許大茂被噎得沒話說,畢竟是自己先下的嘴。
任由劉海中整天跟著許大茂也不是個事兒。
李愛國看這倆人快吵起來了,趕緊打圓場:“劉嵐,要是許大茂真得了瘋狗病,你第一時間幹啥?”
“當然是送醫院啊,還能咋辦?”劉嵐眨巴著眼,沒明白李愛國啥意思。
許大茂眼睛一亮,一拍大腿:“二大爺!聽見沒?我要是真有事兒,劉嵐肯定第一時間送我去醫院,到時候再通知您去打針,保準來得及!”
這事兒其實很簡單,劉海中不至於想不明白,只是他只顧著擔心瘋狗病。
“愛國,這倒是個好辦法。”
“你可記得送許大茂去醫院,順帶著通知我。”
這邊正說著,院兒裡的住戶們被吵醒了不少。
南易拎著根扁擔,張鋼柱拎著殺豬刀,呼啦啦衝過來:“小偷呢?敢在咱院兒裡撒野,看我不卸了他!”
“好了,好了,是二大爺擔心得瘋狗病,才趴了牆根。”李愛國跟幾個住戶解釋了情況,南易和張鋼柱都有些失望。
要是真抓到小偷,他們過年前都有談資了。
“愛國兄弟,你要出差啊,過年回不回來?”張鋼柱看到李愛國拎了行李,走上前問。
“不好說,家裡面的還得你照應著。”李愛國回了一句。
“這好說,咱們是一家人,就算你不交待,我也得幫忙。”張鋼柱這些年月一直記著李愛國幫他報了殺父之仇的事兒,一口答應下來。
“只是可惜了,我原本打算給你留幾掛豬大腸的....”
“咳咳,你自己享用吧。”
李愛國想起那生不拉幾、黏糊糊的玩意就覺得反胃,拎上行李出了四合院。
院子外面停著一輛大越野。
老貓斜靠在車門上一邊抽菸,一邊看時間,看到李愛國過來,順手接過行李。
“要是不再不出來,我就得敲門了。”
“院裡出點岔子,耽誤了。”
兩人上了車,李愛國坐在副駕駛上,老貓一腳油門踩下,大越野呼嘯著朝前門機務段駛去。
“貓組長,這次站裡面派你跟著一塊去,應該不僅僅是為了負責保衛工作吧?”
李愛國對老貓負責運輸任務感到奇怪。
要知道老貓現在是氣象站內的領導,一次簡單的運輸任務,完全沒必要動用他老人家。
老貓握著方向盤,嘴角勾了勾,沒回頭:“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得,看來這次前往的勘探基地來頭不小。
李愛國清楚氣象站的紀律,既然老貓沒進一步解釋的想法,也沒詢問。
大越野抵達前門機務段的時候,汽車專家已經帶著隔壁消防隊的同志幫著把鑽井機的配件都裝在了一輛貨運列車上。
此次前往的目的地鄂爾多斯盆地北東部。
由於沒有直達火車,需要先乘坐貨運列車,經津浦鐵路、盧漢鐵路分段運輸,需在武漢換乘輪渡過江,再經粵漢鐵路抵達蘭州郊區的一個小站。
隨後還要換乘卡車,前往探勘基地。
“當地勘探局的同志會在蘭州等著咱們。”老貓帶人檢查了配件裝載情況後,跟李愛國商量了路上的安全該如何安排。
氣象站這次派了七個人,除了老貓和李愛國,還有個副隊長老秦,帶著五個隊員。
李愛國的目光落在老秦身上。
這人看著得有五十多了,比老貓還年長,身材瘦得像根柴火棍,顴骨高得嚇人,倆眼透著股精光,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從剛才碰面到現在,老秦一句話沒說,就那麼站著,跟塊石頭似的。
此時老秦卻主動站了出來:“路上由我帶著隊員們守貨。”
“不需要輪換?”李愛國驚訝,貨物裝載在車皮上,車皮跟車廂不同,沒有休息的地方。
“不用。”老秦丟下倆字,衝那五個隊員抬了抬下巴。
那五個人二話不說,動作利落地爬上貨車車廂,抓著欄杆翻進去,動作整齊得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李愛國看到老秦抓住欄杆躍到車皮上,眼睛微微眯起,看來這五個隊員應該是老秦的直屬手下,跟老貓沒什麼關係。
看來,老貓這個“保衛負責人”,怕是個空架子。
李愛國心裡嘀咕著,瞅了眼老貓。
老貓臉上沒啥表情,正低頭看著手裡的運輸單,彷彿啥都沒察覺。
這趟大西北之行,好像越來越有意思了。
“愛國,我回來了。”野生汽車專家從遠處跑過來,扛著很大的一個包裹。
這次李愛國特意把他帶上,就是看中他那手修理機械的絕活兒。
到了大西北那種地方,裝置出點岔子,還得靠他來兜底。
“裝了什麼玩意?”李愛國幫著抬起包裹,這玩意特別沉,足有大幾十斤。
“嗨,都是些過日子的玩意兒。”野生汽車專家抹了把汗,咧開嘴笑,“牙刷、牙膏、肥皂,還有昨天特意去食品廠批的幾十包泡麵。聽人說大西北那邊苦得很,多帶點乾貨,心裡踏實。”
“你小子考慮得挺周到。”李愛國衝著野生汽車專家豎起大拇指。
看,還沒出發,這傢伙就派上了用途。
貨運列車沒有固定的發車時間,火車司機看到這邊準備就緒了,向負責排程的同志發出了申請。
排程員聯絡了排程室,片刻之後回來,衝著火車揮了揮旗幟。
“出發!”
嗚嗚嗚嗚....狂吃狂吃狂吃....
凌晨,列車冒著黑煙沿著鐵軌衝向遠方,煙囪冒出的火星子在黑暗的夜裡顯得格外耀眼。
這是一輛運輸鋼材的列車,時速只有不到四十。
李愛國也不著急,白天跑到後面的車皮上,幫著老秦和那些隊員們執勤,晚上則跟野生汽車專家、老貓打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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